第十八章

也许陌生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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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月雨寒,人称江湖第一公主。”

    冰雪将这话听入了耳,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甚至半点激动都提不起来,无痕的心浅浅轻荡,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毫无所谓。

    纵然晓得了对方的身份,可记忆的空白仍无法填补,空荡荡的脑子甚么都无,对于那所谓的第一公主,对冰雪来说还不如眼前这人熟悉。

    原来,她苦苦追求的甚么都不是,就算全都晓得了,最后她想不起来,便甚么都没意义。

    明白了这点,冰雪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抛下雨寒,一人无声无息的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上,仰了脑袋,愣愣的瞧着桌上昨晚同雨寒饮过的酒坛子,里边早空了,但一股子酒香还十分浓郁。冰雪走过去,将酒坛子抱在怀中,傻了眼呆呆盯着,眼珠子都不见动半分。

    她活了两年究竟是在等着甚么?

    她跟着雨寒出来又是为了寻找甚么?

    她傻傻的期待,以为找着了心便会定下来,此刻却突然发现,那不过是她安慰自己的妄想。

    冰雪不会发脾气,更不会大吵大闹,她呆在这间屋子里甚么都压抑着。她开心了是面无表情,她落了泪更是无声无息。

    这时,一小撮水柱飘进了屋子,绕在她眼前,又一嗖从她眼角滑过,连同她的泪一并裹了去。

    水柱浮在半空,变换了个牡丹花的模样,又刹的散开,圈出一张笑脸。

    晶莹剔透的水珠变换出不同的形状,最后成了字停在冰雪眼前:

    仙子,别哭。

    冰雪的心就在这一刹那被泪水浸染。

    门外雨寒抵着门,手头控制着水柱,她飘忽的望着漆黑的楼道,眸中也提不起半点光彩。

    “仙子,你可晓得白牡丹曾有个凄美的故事?”

    她的声音能传入屋内,她晓得冰雪能够听见,闲闲抚着垂于胸前的青丝,她这才接着说道:“曾有个姑娘,嫁了个无爹无娘的勤奋的良人,本以为两口子日子能过的快活,谁知那良人其实有个娘,当初撒了谎,如今又想将娘接到身边,怕娘子不愿,又撒谎说自个娘只是从小待他极好的邻居,后被娘子识破,哭着骂男人让自己对不起娘亲,男人有娘不认,还让妻子背负不孝之名,无脸见天,竟投河自尽了。

    “男人死了,这只剩两女人的日子便难过了起来,有人窥视她美貌和家产,凌辱不成,竟一纸将她告上公堂,以莫须有之罪判了处斩。后来她死了,那天山腰上开遍了白牡丹,于是有人就传,那是她以白色纯净证明自己的清白。”

    雨寒说完了,声音都沙哑了,“仙子,若我是那女子,定不会如此愚蠢……男人死了,我便是家中的男人,别人欺上门,我便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我要护着的,谁都动不得;谁动了,我便要他拿命来抵!

    “这样的,可还是你心头那清雅的人?”

    她仰了头笑着说,那一阵阵的苦都绕在她口舌间,而屋内冰雪愣愣的看着悬浮的水柱,耳旁全是她浅笑的语调。

    冰雪看不见对方,亦不晓得雨寒此刻的神情,她只能听着屋外飘来声音,在里头感受到钻心的酸苦。

    雨寒说:“我不是她。

    “书上写了,第一公主早被以叛国罪处斩。

    “我不是她。”

    屋外甚么情景冰雪永远不晓得,她只看着跟前的水柱停了下来,刹的坠落于地,瘫死在冰凉的地面。

    那种窒息的感受就直直的向冰雪打来,她呆呆的看着地面,鼻子一下涌上酸,比她晓得了第一公主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时还难受。

    “你也不是她。”屋外还有声音,雨寒还挂着笑开口。

    “她只有我,又怎会记不得我了……”

    冰雪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栓上,却没将门打开。她靠在门上,额头抵着木板,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她看不见雨寒,亦看不见门后那浅青的身影是如何寂寥。

    这会儿雨寒也不说话了,冰雪背靠着门坐下,地上很凉,她纯白的裙摆在上边轻抚,她痴痴的望着屋内那一滩水渍,喉咙泛着撕裂的疼。

    她与雨寒就隔着一门距离,两人就停在门前,谁也不愿推开。

    她缓缓闭上眼,梦中的青影又浮现了,她应该明白的,她在乎着的终究只有梦中那人,绝非真实站在她眼前的第一公主。所以即使晓得了对方的身份,心仍旧无波无痕。

    她这样想着,心便通畅了,眸子又睁开,刹见那一滩水又浮了起来。在半空跳跃,凝聚成了几字:

    仙子,开门。

    冰雪这回将门拉开,入眼的便是那温婉的柔笑。

    她自以为想明了,心面对那笑已毫无波澜,可她又忽略了,在听到雨寒说“我不是她”时,心尖那真真实实的抽搐之疼。

    她连着自己的心一同骗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雨寒走入,她告诉自己不在乎,所以不必惊慌。

    ……

    待到夜深,雨寒哄着冰雪睡下,自个却提了壶热酒跃到屋顶上独饮。正巧玩够了的祝凝霜回来瞧见,红衣一飘,上来抢了她酒,与她公坐一处。

    两人武功不分伯仲,可论起抢酒这活雨寒差得可远,她也懒得管祝凝霜,把酒碗递过去,对方自会给她倒满。

    这会儿热闹都散了,四周都静悄悄的。客栈的门早落了栓,门栓上的那条白布正随着风儿动荡。

    寒冷的风吹不散雨寒心头的烦躁,身侧的祝凝霜喝着酒也不管她。她满脑子都是先前同冰雪说的话,这回她也迷茫了。

    她寻了这么久,要寻的人究竟是谁?

    是曾经只她唯一的人,还是如今唯有冰冷的人?

    雨寒一口酒直灌下喉,火辣辣的味道就堵在嗓子尖。她侧眼瞧见大口喝酒的祝凝霜,直摇头笑:“你这酒瘾还没歇息?”

    “难!”祝凝霜又一口下肚,“你跟冰雪摊了?”

    雨寒一叹:“你都晓得!”

    祝凝霜:“当然晓得。我认识你多久,念儿又跟我说了多少关于冰雪的事。”

    “余念儿?”雨寒一愣,“我一直不明,你为何不怪我跟冰雪?”

    祝凝霜:“怪你们甚么?怪了又能怎样?我是该一剑捅了你这个设计害死念儿的主谋,还是该一杀了为了让念儿死得痛快而将其斩于剑下的冰雪?

    “这世间的事事都理不清,说到底,你们都无错,错的是命,那时冰国已灭,念儿总归要死。”

    祝凝霜站起来,坛中的最后一口酒被她仰了脖子灌下,她将酒坛子往前一抛,坛子破碎的声响就突兀的飘在这寂静的夜晚。

    雨寒听了祝凝霜一席话,摇摇头无奈的也将碗中最后一口酒喝尽。

    祝凝霜在这纷乱的世间活得太洒脱,她是真正自由的飞鸟,无人能追上她的足迹。情爱于她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梦,天亮了,梦也醒了,梦中的内容,她也只依稀记得。

    祝神医才懒得理会多愁善感的雨寒,猫了身子又去找了坛酒来,扯了封口便喝,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雨寒眼儿一顿,盯着黑暗之中,听着声音愈发接近,最终竟停在了客栈门前。

    骑马而来的是一名大汉,风尘仆仆,掌柜的给他开了门,大汉让小二牵了马去喂,手头提了个黑布包裹,丢了几个钱吩咐:“一间房,我就住一夜,赶紧了。”

    掌柜收了银子立马安排,大汉就提着包袱上楼。

    雨寒在后头瞧着,眼眸眯了眯,这刚要说话,却被祝凝霜抢了先。

    祝凝霜:“我发现了一件趣事,方才去阴灯节,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一根白条,有些挽在手腕上,有些套在脖子上,还有些绑在脚踝上……”

    雨寒笑:“那我也看到了一些趣事,先前同冰雪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边有棵树,上边挂满了白条。

    “还有这间客栈,不止大门门栓上挂着白布条,里边每间房、除了我们住的,门上都有根白条……”

    祝凝霜又说:“而挂着白条的房牌上都写着已住人,无一例外。”

    雨寒也接着说:“可这会儿大汉进去,却还有房可住。

    “昨夜我去了后院,意外听见了女子凄婉的哭泣。

    “冰雪昨夜也去了,她说她看见了后院有五口水缸,一口大的立在正中,四口小的环在周围,她往水中一看,竟见一张男人的脸。”

    雨寒话音刚落,一股凉风狠狠便刮过来,直直打在屋顶两人身上,一股子冷腥就往她们口中灌。

    祝凝霜呛得嗓子都哑了,却还不忘嬉笑:“这些趣事可真是稀奇。”

    雨寒侧了眼与祝凝霜对视,也笑:“趣事而已,何须挂念。”

    这会儿再突起一阵寒风,两人顺着风身儿一飘,便落到后院,乍见小二哥快速从前穿过,两人一提劲过去,小二哥没追到,倒见地上随着小二哥的足迹,残留下的一滩滩水渍。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一个哆嗦,身子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