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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纵使她曾是一国的储女,她却始终是个女人,一个曾受尽万人瞩目与呵护追捧的公主,天却与这样一个人开起了玩笑。
她自嘲一笑:“本殿还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举国上下那百姓期待。
若是只带着阎猎羽的项上人头去,那她的陈国岂不是太委屈,那么多人,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有着自己故事的旧熟……
她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看着她那恨之入骨的敌国再如虎添翼。
终是她醉了,才这般的失态,晃晃悠悠,一会笑一会哭的,乘着月光在宫里辗转,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尚枣宫门前。
醉眼朦胧,她认得这里。
这是尚枣宫。
又是这里吗?
这时,酒意也醒了三分。
或许是鬼使神差,她还是走了进去。
明明知道,应该他不再。
可她还是走了进去。
一边缓缓的擦干面庞上得泪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够了,她想之前的挫败感够了,她如今的位置并不容许她像个孩子一样的撒娇,不能够再这么放任自己的软弱了。
进来再看看也好,彻底的清醒,好叫她明白自己也会像这无辜的单纯少年一般,没准个哪天就这么失踪了,不见了。
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一个死。
是啊,无非一个死,她不怕死,但她怕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就死了。
她必须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再是想起当年大祭司弥留的话语,她明白了,或许,大祭司是要她活着去报仇,也或许大祭司算出她只要活着,这仇一定能报。
她也只能这么想,毕竟,如今的月姬殿下早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蒙蔽了理智。
除了仇恨,她还有什么活着的盼头呢?
至少,此时的她,没有,也不会有,除了仇恨再无其它。
尚枣宫的风景,已经不是看过一次两次了,此时的她眸色似是酒意再醒了一两分,唇角噙着笑。
联姻?
很好。
叫你联姻又如何?
纵使你能得到天下,只要我海月云还活着,定要将你从上面跌下来,是啊,爬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一定越痛吧?
可是,能有她的心那么疼吗?
恐怕都感受不到,因为他是个冷血的恶魔!
就算海月云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就熟,自己的臣子,自己的一切毁灭,恐怕他心痛也只会停留在一层,那边是失去了权利的恨吧。
此时海月云冷静了许多,开始整理思绪,暗自揣测。
之前那位阊国使者,虽行径荒诞,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现在仔细想来,确是疑点颇多。
论说那会插言搭话,教义她浪费可耻,定是偷听到了之前她与茶茶的对话,才能晓得那块糕点是要拿来扔的。
既是如此,必定已经从茶茶对自己的称呼中了解到,她的身份。
就算不晓得她是个什么妃,受不受宠,也当晓得这是皇帝的女人才是一般人会敢如此荒诞出言不逊么?
再退一步,并非她海月云自大,事实上,她的倾国之色,就算是菊苑初见时他未曾猜出,毕竟陈国灭对外传出的消息可是一个不留,除非路子甚为精细,否则怎会晓得陈国孤女做皇妃的荒唐事来?
就算菊苑初见时未曾猜出,可菊苑赴宴后呢?
锦皇妃的自作聪明那一套酸话,不得叫明眼人晓得她的身份?
可就时当会,她并未曾瞧出阊国使的惊讶与思衬,反倒更加张狂的盯着她看,为什么?
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色胆包天?
她不信!
阊国若是派出的使者是如此泛泛之辈,未免太贻笑大方了。
再说,阊国若是只能派出如此泛泛之辈,它阊国必定是早已沦为被吞并的国家不是么?事实上阊国是四强之一,其势力不亚于殇国。
忽地,她眼一亮。
再将几次碰面的记忆翻转几遍,莫非……
莫非那阊使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并且早就猜出她的身份。
有这样的可能吗?
不是对外宣称月姬已死,但月姬的倾世美貌传闻却还存在,是了,或许他是因为这一点猜出?
又或者他有更准确的情报,好清楚她的底细?
想着想着。
不知不觉她回神时又来到了相同的地点,在那里便是初遇那少年的地方。
此时的思绪似乎在随着记忆中少年如月光般的柔和,而静了下来。
她走近,来到起先那少年所倚靠的地方,弯下腰来,手指轻轻的划过白玉石做成的花坛沿边,指尖一触,冰冷,未曾有温度。
白玉石旁的花朵还残余着芬芳,如今还有谁来赏?
月光如此皎洁。
她心中隐隐还是有了失落。
他不在。
已不再。
海月云仅仅是刹那间流露出那失落的情绪在眸,但下一瞬便散开覆如从前,好似云淡风轻不着痕迹。
一阵清风。
仅仅是如微微拂面,却带来了这倾城倾国的女子眸中异常的色彩。
味道
是的,一种淡淡地味道
几乎是一种巧合。
当他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猛地抬起头来,凝视着他。
风还在轻轻的刮着,微微荡起那少年的衣摆,如她一般的震撼,同样也震撼的凝视着她。
多日不见,他瘦了。
原本看似单薄的身子,似乎更加羸弱了些许。
那瓜子脸微微有些清剐,或许是月光的缘故,这般看去,那精致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血色,到叫海月云有种错觉,她见着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魂。
海月云几乎有种错觉,他的味道在阎少羽身上闻到过,起风那时,她眸中原本绽放的异彩是因为恨,可当她猛然间抬头看去的时候,触到同样也是她想见到的人,却又是一种说不出的开心。
味道
风淡淡地带了过来,海月云笑了。
既然还带着他的味道,那说明阎少羽还很疼你,那说明,你还活着。
只是海月云并没有如是说。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再将视线移回花园的景物之中,轻轻的说着:“你这里的花,开得很好看。”
这里向来都是冷清的,心也应该是冷清的。
母妃,儿臣静下来了,迟早,儿臣会彻底的淡忘的。
是吧。
只是母妃,儿臣在想,如果儿臣没有领兵引进,没有惟命是从去打那个小小的陈国,就不会遇上她,也就不会梦里总是她在哭。
风过。
他想起了那一日,是谁风风火火的来,借口争风吃醋,上门找祸端,那一记耳光,其实,不疼。
下意识的抬首看去。
这一看,他只觉血液瞬间倒腾起来!
月光洒满的整个花园,除了他,还有别人。
就在那个花园的边沿,那一袭宝蓝衣裳,那几乎淡忘不了的背影,除了她还会有谁。
只是她在这里做什么?
她又在想什么?
当他看见她的手指轻轻的拂过白玉石板,那好似不舍的神情,她在惋惜什么?
那个位置?
莫非!
忽地,心一窒,之前所做的一切淡忘的努力,似乎付诸东流,似乎在这如洪水般的情动面前不足一提。
她是来找他的。
她是为他而来。
就在他心一窒的瞬间,她抬头了。
向他看来。
第一眼!
这样的眼神,震骇入了他的骨髓,除了恨,他明明看到了别的,别的情绪,例如期待。
期待?
只一眼,看清他的时候,眼神便换了,那时没有了恨,有了开心。
他明白了。
不是无意间的抬头。
是她以为来的人是面具下的他。
可她看到的却是没有面具的他。
是啊,她还不知道,面具下的他曾博得她的关切,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恨得咬牙。
不知为何,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却又庆幸着,庆幸着此时的自己并没有佩戴面具,并没有正式着装,哪怕这只是可悲又自欺欺人的待遇,也是他想要的。
他,不想看到她用那仇恨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你这里的花,开得很好看。”她说。
他想要回答,却说不出话来。
纵使他的理智要他当断就断,可他的行为却像是固执的孩子,贪恋着这一刻抛开一切的面对面。
“这花,以前没见过,真美。”她笑了笑。
下意识的,他走近,想要开口介绍这些花儿,一直陪伴着他的花儿叫什么名字,想要开口说这里其实还有更好的风景,可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梦就醒了。
于她,他唯有沉默。
海月云只觉,这一次见面,他的眼神似不再如初相遇一般的清澈有神,有些像是丢了魂魄的躯壳。
令人,心疼。
那薄薄的唇轻抿着,那漆黑的眸子有些暗淡,仅仅一个侧脸,都能让她心生怜惜,这究竟是怎么了?
此刻近距离的看着他,就越发不懂得自己的心。
海月云摇摇头,试图挥散脑海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冲少年笑了笑:“我会跳舞,你要看么?”
她,只是想要看到这个少年微笑,仅仅是想要看到他微笑,即使她也不快乐。
漆黑的眸微微荡起异样的涟漪,似乎有犹豫,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像要看到她微笑,即使他不快乐,如果顺从她的意愿会让她哪怕一瞬遗忘了痛。
她笑了。
眼眸虽然不若他想象中那般的明亮有神那般的快乐,但最起码里面有了丁点神采,有些像,像城门开的瞬间,她应该有的神采。
她笑,一袭宝蓝在风中起舞,那时她还未动身起步,只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手心紧握,她笑着说:“我教你。”
一句我教你。
风带着花香,飘零着花瓣的树下,好一对璧人,手把手来教,在殇国是见不着的异样舞蹈,好似风声代替了伴乐,轻轻扬起。
她说:“很久以前,每是祭典落幕,举国上下便会扬起长笛,凑响庆乐,举国上下皆会跳起这样的舞来,欢庆神明赋予的和平。”
她说那些时,眼眸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