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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得将近年关,庄户们都在准备年货,只因今年承信郎少收了粮食,家家倒也有些富余的,到城里换了酒肉,腌制起来,少不得也采购一些绯肠、火腿之类。忙乱纷纷之间,那些社兵们也迎来了年节之前的一次校阅。
此次校阅之后,便要解散,各归各家,只等过完年后,才重新聚在一起。早就听闻承信郎大方豪爽,年节下来的兵晌加上赏钱,也有些银子,又发一些猪肉。因此这个差使人人皆感满意。
校阅的场地早已经打扫出来,不见雪迹。校阅的各项筹备事项,却由武二一手操办,史进只管本部兵马。只要在此次校阅中出些风头,好叫承信郎刮目相看。
又过得几日,郑屠嘱咐惠娘,用那红底金线,绣了一面大旗。只待校阅前一日,郑屠便去了郑家庄,赶了几大马车,带足了酒肉。行进到校场附近,果然见到风雪中正在操演的史进,但见他指挥调度,颇有章法,虽有些不足,然作为一名部长,却表现出足够的坚韧。其余各部的社兵因为风雪早已停训了。
“去,将史部长唤来。”。郑屠看了良久,点点头,然后钻入了一座营房内,那里正坐着武二,围着火炉正与新近提拔的四个部长吃酒。因见郑屠过来,忙都站起身来见礼。
“见过哥哥!”武二不呼郑屠官职,只管称兄道弟,其余三人不敢,都口称“承信郎”,郑屠也不以为意,招呼他们坐下,笑道:“你们倒会享用。”接过那酒,吃了一口,不由摇头笑道:“这酒不好!”因对一旁的小厮道:“取俺带来的双洲春来!”
小厮答应一声,忙忙的从马车上卸下了酒来。郑屠吩咐每人一碗,正要说话间,但见那营房帘子一掀,史进进来,见了郑屠,忙过来见礼。郑屠吩咐坐下,倒好酒笑道:“且吃一碗,抵抗些寒气。”
众人举起酒碗,一气干了。吃了几碗酒,这双洲春有些气力,众人都热热的脱了袍子,脸膛上淌些汗渍,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
那四个新任的部长,皆是那些泼皮里平日有些手段的人,一个唤作雷丁,使得好枪法;一个唤作高振,惯使双刀;一个唤作谢希,擅长双斧;一个名叫袁宝,一根熟铜棍耍的精熟。这四人自入了社兵,本事日渐显露出来,因此得以简拔,因此心中对郑屠着实感激。
因此这四人抢着与郑屠说话,又说了些祝酒的词儿,郑屠听着也舒服,一发的高兴起来。又吃了几碗,众人都有些熏熏的,那炉火愈发烧的旺起来。
“如今社兵可有一战之力?”郑屠忽然问那武二道。
武二方要回话,却吃那史进岔开道:“倒也有些模样,若是俺的那部,一些强人还是可以一战的。”
郑屠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武二。武二这才道:“方才史部长所言极是。行军布阵,倒也有模有样,却少了临敌经验。算不得精锐之师。”
郑屠皱起眉头,沉吟了一回道:“若是遇上西夏兵,又当如何?遇上辽人、金人又当如何?”
“如此,只怕还要训练一番,若是能经过几个阵仗,只怕才会挡得住那西夏人,至于辽人、金人,却不知如何。”武二斟酌了一回这才谨慎的回道。
“也是!”郑屠点点头,这武二只识得西夏人,不知辽人、金人情有可原。便是与辽人西夏对峙的宋兵将领只怕也难以说出辽人、金人如何厉害。
当下也不再问及此事,只管吃酒。过了半晌,郑屠忽然对那武二道:“俺这些时日,着人绣了一面大旗,不知可看得否。”说罢,便从怀里掏出那面大旗来。
袁宝等四个部长慌忙上前,将那大旗四角扯开,展开一看,但见红底金线,绣着一个大字——郑。那字龙飞凤舞,又兼惠娘刺绣之功,又有红底为衬,便如金焰焰烈火焚起之感。
“好气势!”史进忍不住叫得一声好。这厮一身花绣,一向引以为傲,也是极喜欢这刺绣纹身之类的。见了如此气势刺绣旗帜,如何不欣喜异常?
“端的是好字、好旗!”武二也感叹一声。那四个部长也忍不住口口相夸。史进问起何人所绣。郑屠笑道:“乃是你家嫂嫂绣的,原本也拿不出来见人。”
史进不禁赞叹道:“哥哥好生有福!”这厮看来,取得一个好刺绣的浑家,便是有福了。
郑屠不禁笑骂一句,然后正色道:“此次俺拿出旗帜,不过是要使得这些社兵们归心而已。社兵若是不知为何而战,只怕战斗力大打折扣。俺们便是为保这庄子而战。从此俺便欲使本社之兵,唤作郑家兵。好叫人得知,此乃郑家之师。容不得他人染指。”
武二第一个出声叫好。那史进也曾有过庄子,只是不善于经营,又打杀了衙门里的人,因此落得个只身流落江湖的结果。往常也使唤得一些庄丁,只是从未想过让这些庄丁为何去战。一把火烧了庄子后,那庄丁们也就散了。
如今郑屠如此提出,不禁也恍然大悟,点头道:“如此士卒敢不效命?”因此又叹气。郑屠知道他是感叹自身,若不是义气为重,只怕也不会落到自己庄上来。
当下六人又计议了一回明日的校阅之事,这才散了。郑屠自然去了庄上陈老实家里歇息。陈老实见姑爷来了,早早准备了些酒肉,又请了吴之敏来作陪。
席间吴之敏又说起这田产承包制,如今已然完成,各个庄户都很满意,只盼着来年开春,便要种下稻谷粮食,真真是群情昂扬,百般期待。
郑屠点头,这吴之敏做事,勤谨可信,又有见地,乃是个大大的内勤内政的好手。日后倒也是自己一大助力。因此也说了一些勤勉的话儿。酒过三巡,郑屠忽然嘱咐小厮去马车上取下一个包裹,然后递与吴之敏笑道:“原本明日校阅之后,邀你吃酒时把与你的,今日便与你吧!”
吴之敏打开包裹,但见从内里滚出二十锭银子来。足足两百两之多,把吴之敏惊得一缩手,冲郑屠叉手道:“承信郎却是何事?莫不是在下哪里做的不周到?”
郑屠不由笑道:“先生大才,便是制定的那田产承包制,端的是条文详细,主意也好。又辛苦奔劳,丈量土地,均分田地。此乃谢你的,日后再有功劳,也要一并奖赏。”
吴之敏这才笑着受了,对那郑屠讪笑道:“只以为承信郎要辞了我,惭愧,惭愧!”一张脸也涨红起来。郑屠忙道:“先生说得哪里话,如此贤才,求之不得,怎敢去之?”
陈老实也来凑趣,笑道:“俺家姑爷甚是大方,吴先生只管安心替俺家姑爷做事,殊亏待不了你的。且不看俺如今的场面么?”
三人说了一回,便散了。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郑屠便起身,洗漱完毕后,径直往校阅场过来。但见八百社兵,正整齐排队,那校阅场前,早已搭好了校阅台,两面安排了打鼓。鼓手只顾“咚咚”的敲了起来,随着鼓声,各部社兵都纷纷排队已侯。
武二整训军马,号令三军。传令已过,便请郑屠上前说话。
郑屠点头,上前来,朗声道:“诸位自入社之日起,便是俺郑屠的兄弟。这兵社便是众位兄弟的家。别的不消说,俺家娘子前几日替俺刺绣了一幅旗子。”
众社兵大多都是郑屠收罗的渭州城的喽啰,因此对郑屠素日只有敬仰,今日听得这话中提到他家的娘子,不禁轰然笑了起来。
却见郑屠从怀中摸出一面大旗,早有四个社兵将大旗展开来,上面乃是刺绣了一个大大的郑字,红底金线,在这雪地里甚是耀目鲜明。
“自今日起,诸位兄弟,便是俺的郑家兵了!”郑屠忽地高声喝道。
“郑家兵!郑家兵!”不待他人准备,这些社兵们不由自主高声响应起来,八百人一起呐喊,便是在这雪地里,也颇有声势,震得那四周寒雪中的冬鸟也惊得飞起来。
“自今日始,诸位便是郑家儿郎,一如俺郑屠的兄弟一般!众兄弟一条心!”
“兄弟!兄弟!”众人大喊。
“展旗!”郑屠大喝一声,便见那四个社兵将大旗插上旗杆,然后高高的挑起来,那大旗顿时在空中展开,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的飘扬起来。众人仰头而视,不自觉心潮澎湃起来,只因自今日始,自家便是郑家兵了,只因自今日始,自己便是这镇关西、都头、承信郎郑屠的兄弟了。
“校阅!”武二率领五十马队上前,高声大喝道,“旗来!”
顿时一名骑兵飞快的上前,从台上接过那面大旗,然后在马背上高高的举起,策马上前,走在了第一个,其余马队以武二为首缓缓跟上。那马队身后,是长长的社兵队伍。
“咚,咚,咚!”那鼓声在雪地中沉稳有力,伴随着鼓声,众社兵都仰头看着那最前面的那面在风中高高扬起的大旗,神情肃穆。自今日起,大宋便多了一支雄兵,唤作郑家兵。
“郑家兵!郑家兵!”郑屠站在高台上,那队伍里传来的震天的号声,声声传入他的耳中,使得他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