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瑾大闹广州(下)

羽落凡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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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议事厅,秋瑾的娘子军们一涌而上,最先受到的攻击的,就是副议事长冯和清.他被一位妇女劈头盖脸煽了两耳光,鼻梁上的眼镜都打到了地上,欲哭无泪,在这议会里又上演了一场全武行,变成了男女的拳脚之争!

    秋瑾的娘子军们平时都是受过训练的,广州议事会的国民代表,都是些文弱书生,有的还上了年纪.有年轻力壮的议员,如洪承夫,也恪守着"好男不跟女斗"的观念,礼让这帮闹事的妇女们.议员们纷纷躲到休息室躲避.有些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都大喊着要议长钟声国主持公道,有的议员还偷跑到黑板上写字:"议长无能,连累我等受此奇耻大辱".娘子军们却认为,议长钟声国是主持了正义,是支持她们的合法诉求的,他是个好人.

    秋瑾的娘子军很彪悍,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控制了议会的议事大厅.一些妇女们觉得自己控制了议事会,有了话语权,激动得大洒热泪.她们开始重申男女平等的立场和诉求.秋瑾坐到议事长的席位上,摇铃宣布重新开会.有一位叫董文芳的妇女党代表,走上讲台,指控副议事长冯和清刚和她拉扯时,扭断了她的左手腕,把她推倒到地上,擦伤了她的脸,要求秋瑾主持公道.

    秋瑾拔出手枪,交到董文芳的手中,说:"冯和清交给你了,任你处置."

    这时,冯和清被两名手臂粗壮的娘子军押着,大喊冤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与此同时,逃出议事厅的议员已经给陈炯明打电话.要求广州市政府派兵来保护他们.陈炯明先是回答:"我早就告诉你们不要修改我的提案,直接通过法案,让妇女拥有选举权,你们没有认清时代发展的大潮流.非要修改.不听我的意见,我没法帮你们摆脱困境.现在.拿出你们的样子来,因为男女平等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议员们无奈,只好给广东省的民政长张人骏,他是李鸿章的家人.叔叔就是张佩纶.请求他的支援.张人骏听说秋瑾的娘子军占领广州市议事厅后,怕闹出人命,迅速派兵去解救那些被困的议员们.

    秋瑾听说张人俊派兵来后,把议事厅内的议员,扣为人质,然后跟唐群英打电话,让她跟女校沟通.派女学生来集会援助.唐群英组织了近8000人,到广州议事厅前集会,和士兵们对峙.唐群英在集会上演讲后,组织她们走上街头游行.她们一边进行游行,一边散发传单,上面的内容大意是:"男女皆为国民,女子也应拥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在过去数千年中,中国妇女们受到男人们极大的压迫,现在我们决心夺回属于我们的权利."

    游行的队伍一直从广州市议事厅,到了广东省政府楼,锣鼓和口号震天,她们还四处燃放鞭炮.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烧红了广州的半边天,透出诧异的光芒,仿佛在为她们加油鼓劲.很多泰西报纸和通讯社驻广州的记者,也纷纷走上街头,报道中国妇女的集会.

    广东省的民政长张人骏,不得不走出来,跟唐群英他们谈判,承诺尽最大努力,满足妇女代表们的要求,承诺尽快给妇女们选举权.唐群英还要求将当日攻击侮辱秋瑾她们的国民代表出来道歉,还要接受她们的惩罚,否则她们还将绝食抗议.这让张人骏很为难.因为当时的国民代表们,都是很有骨气的,也特别要面子.张人俊劝说他们向妇女代表道歉,他们回答说:"我们宁可羞愧自杀.也绝不向这些不讲道理的妇女们道歉."

    于是,唐群英等人就继续占领着广州市的议事大厅,和维持秩序的政府军和警察对峙.秋瑾她们坚持了三天三夜,给广州带来了极大的混乱.广州市民历来重法治,讲理性,待人处事务实平和.这次事件发生后,市民们清楚看到,唐群英等妇女党对政府机构应有秩序的肆意挑衅,那不顾一切的狂躁,暴戾之气,让人大跌眼镜.很多广州市民也自发走上街头,游行示威,要求省政府强力清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人俊只好电话跟大总统宋骁飞汇报请示,没想到宋骁飞这次一改强势,问张人俊:"游行集会的妇女,大概有多少人?"

    张人俊回答说:"大概有八千.要不要把她们都抓起来?"

    宋骁飞说:"人数不少了.为什么要抓她们?她们要求男女平等,没有错.现代文明的国家,其发展趋势就是实现男女平等.英国,美国,德国,法国,挪威,葡萄牙,丹麦等国家,都已经实现了妇女参政.质问提出问题的人是何居心,背后是不是有敌对势力支持,挖空心思把提出问题的人抓起来,而不是去查问题到底存不存在,有没有解决方法,不是一个成熟政府应该有的态度.但这恰是大多数中国官员一贯的思维,这样民族如何进步?"

    张人俊说:"大总统教训得对.我一定深刻反省."

    宋骁飞说:"而且,秋瑾等人争取男女平等,是值得肯定的.我们现在提倡依法治国,宪法里的权利,都不能依法保障,就会被别的国家看笑话.如果那些老议员们坚持说,中国的妇女因为受教育程度低而没有参政能力,.[,!]我们可以给出一些限制条件,比如说,只有小学毕业文化程度之上的女性,才有投票权.只有中学毕业文化程度的女性,才有资格参加地方议员的选举等等.我也希望在广东搞搞试点,看看效果如何."

    张人俊说:"大总统高瞻远瞩,我这就去办."

    宋骁飞说:"等等,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去做,那就是把秋瑾娘子军的枪械给缴了.世界上任何一个政府.允许民众和平游行示威,但绝对不允许民众持枪瞎胡闹.以后,广州的任何一个政党,也不许拥有自己的武装.这是现代政治的底线."

    张人俊说:"我一定照办."

    张人俊挂了电话.马上给驻广州的武警部队司令打了电话.派出五百武警.他们到了广州市的议事厅前,跟唐群英转达了大总统的意见:给予广东地区妇女参政权.

    唐群英听说她们的斗争得到了大总统的支持.欢欣雀跃,在妇女人群中高声喊:"男女平等万岁!大总统万岁!"之后,就组织队伍散去了.

    接着,全副武装的武警们进入了议事厅.缴了秋瑾娘子军的械,解救出了被困在其中的广州议员们.那些议员们看到娘子军们被缴了械,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

    在张人俊和陈炯明的劝说下,广州议事会的副议事长冯和清代表议员们,向秋瑾她们珍重道歉,握手言和.

    秋瑾,唐群英,张竹君她们这么一闹.还取得了胜利,名声大震.很多当时的名流,纷纷以结识她们为荣.这一闹,也让鉴湖女侠秋瑾和三十五岁左右的洪承夫结下了缘分.

    那几日.在广州议事会里和秋瑾见面后,秋瑾的身影,便留在了洪承夫的心中.洪承夫从美国留学归国后,一直未娶,一般的女子,他老是看不对眼.他打听到秋瑾已和她的丈夫决裂,便邀请她去上九街的茶楼看戏.

    秋瑾的老公,是王子芳,比自己还小两岁,长得白白净净,其实是个湖南湘乡的"高帅富",曾国藩表侄,少时就读于长沙岳麓书院.1896年4月20日,王家用彩銮,花轿,吹吹打打把秋瑾迎娶过去.后来,举人出身的祖父秋嘉禾和父亲秋寿南都去世了,人走茶凉,属于刚刚败落的官宦之家,在王家面前,自然显得有幸头土脸.王家人一开始就给秋瑾脸色看,她的婆婆,也嫌弃秋瑾姑娘不是那种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她平时像男儿的作派,颇让传统的婆婆看不惯,因为秋瑾有点像现在的女公知,平时写个诗,"闺人欲负戈","难将巾帼易兜鍪"什么的,霸气外漏.

    1902年,秋家与王家,合伙开了一个钱庄,这是亲家想帮衬秋家呢.可秋家没有一个擅长经营的,折腾到年底,破产了.秋瑾在婆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加上丈夫在志趣,爱好上也与自己毫无共同之处,她经常叹息道:"琴瑟异趣,伉俪不甚相得."

    到1903年,婚姻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秋瑾和她的丈夫彻底决裂.当年,她的丈夫在盛宣怀政府的财政部里工作,当了个主事,相当于现在的副司长.秋瑾在厩认识了生命之旅中一个很致命的闺蜜:唐群英,眼界大开,女权意识大觉醒.这一年的中秋,王子芳说好要在家宴客,让秋瑾在家准备,但到傍晚就被哥们拉出去吃花酒了,到了**点钟还不归,秋瑾自然等得不耐烦,也摔门而出,穿着男装偕小厮去戏园看戏了,半夜才归.秋瑾的丈夫都大光其火,回来就把秋瑾痛打了一顿.秋瑾少女时代就练过刀剑马术,但毕竟裹了小脚,打不过男人家家的.但这口气忍不下去的,于是离家出走,找了一家宾馆住下.后来,虽然被劝回,但是秋瑾与丈夫的关系,变得很恶劣,因为丈夫竟然打女人,她对丈夫的评价变成了"禽兽之不若",至此专心跟着唐群英四处奔走,再不回家,为中国的女权鼓与呼.

    所以1906年秋天,高大的洪承夫约她喝茶,洪承夫在哥伦比亚大学时候,还加入了学校的棒球队,身体魁梧,又彬彬有礼,加上洪承夫在议会里投票赞成男女平等,她对他的印象不坏,于是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两人便一起喝茶看戏,十分惬意.等到戏终人散,两人不肯分别,便一起下楼,到河边走走.两人并排走着,洪承夫给秋瑾介绍美国的女权主义运动的历史,还有美国的政治情况.秋瑾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认真听着,不时发问.她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住了披肩的黑发,却围着一条红色毛线的围巾,整个着装其实并不太协调.

    洪承夫轻声问秋瑾:"秋小姐,为何每次见你,你都穿着男装.你每天都穿男装吗?"

    秋瑾哈哈大笑,说:"是的.我要成为男人一样的强者.留辫子搐袍,那是满族人的习俗,不是中国人的装束,所以我穿西服."

    洪承夫点点头,说:"我就喜欢秋小姐这样有主见的人."

    留过洋的男人如此直白,秋瑾有点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说:"敢问,议员你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

    洪承夫说:"当然是革新派."

    秋瑾问:"你是孔子的信徒吗?孔子的信徒,那就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信徒!我讨厌这样的伪君子."

    洪承夫说:"我不是孔子的信徒.不过我知道孔子这句话,孔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里所说的女子,大概另有一番意思.他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说女子有了学问害多益少.这是对妇女的侮辱.也可以说是当头一棒.我希望我们注意自身的修养,而不必去计较这些事情.我一向佩服中国女子有勇气,好学习,所以我才在议会里投票赞成给女子投票权.我们虽初次见面,向你说这邪,完全出于内心."

    听了这话,秋瑾开心地笑了,感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知音,凉风习习,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照亮了脚下的路.两人聊到了半夜,秋瑾全然忘了,自己在北京,还有一位感情不和的高帅富老公,九岁的儿子和五岁的闺女,当时,他们还没有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