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章 不甘

斑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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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汹涌复杂的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浑身都失了力气,软绵绵的。

    刘秀见她似是被吓的回不过神来,便下了榻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脸:“抹把脸能舒服许多。”

    她闭上眼,任凭他折腾。

    他把她擦的满脸都冒热气了才满意地丢了帕子,上榻来躺下。

    他搂过她来,在她背后拍了又拍:“睡吧,什么也别想,睡一觉就好了。”

    她趴在他胸口,哽咽着点了点头。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本以为要折腾很久才能睡着,可也不知道是梦里太难过了,还是刘秀哄她的话有魔力,她竟很快眼皮子发沉,沾着枕头就睡去了。

    翌日便是下元节。

    既有下元节,便有上元节、中元节。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阖家欢庆。

    中元节是七月十五,祭祀先人。

    而十月十五的下元节是祭祀祖先。

    刘秀本就起的早,到这天因着要往宗庙中祭祀祖先在寅时便起了身。

    郭圣通听着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他正坐在榻边穿鞋,见她醒了便低声道:“你昨夜惊梦吓着了,又怀着身孕,朕便不带你去,让疆儿跟着一块去就行了。”

    她含糊应了声,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等着她终于睡到自然醒时,刻漏已然指向了巳时。

    她想起今天要祭祖一面埋怨刘秀不叫她,一面慌忙下了地,刚趿拉上丝履忽地想起刘秀的话来。

    身子便顿住了,又往后倒去。

    羽年听着响动走进来,一见郭圣通这样便哭笑不得:“您这是起来了还是没起来啊?”

    昨夜的梦境像块巨石压在郭圣通心上,让她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她唔了一声,“起来。”

    她咬牙坐起身来,木偶般地由着宫人们服侍她洗漱更衣。

    羽年见她一起来便心情低落,只当她是因为不在漆里舍没法祭祀郭氏祖先,便轻声道:“我在偏殿摆好了香烛供品,一会殿下去拜拜吧。”

    郭圣通点点头。

    等打扮妥当后,她往偏殿去对着祖宗牌位跪下,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

    她多想,多想父亲还在。

    可……

    他自她三岁时便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牌位。

    仰起脸时,她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她心中发起狠来,凭什么叔父气死了父亲如今却阖家欢乐?

    她真想见见他,问问他这些年睡的安不安生。

    还有那个婶母,那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在背后拿话拼命怂恿叔叔。

    他们究竟怕什么?

    她母亲那样自傲的人,会贪那点家财?

    她搭着羽年的手起了身,“你什么时候到我身边来的?”

    羽年不解她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约莫有四五岁了吧。”

    郭圣通又问:“你对小时候的事还有多少印象?”

    羽年不明白她怎么由祭祖起了追忆过去之心。

    “你见过我叔叔吗?”

    这下羽年明白了,殿下是拜祭父亲想起了多年没有音信的叔叔了。

    她摇头:“没见过。”

    她见殿下特意问起,便又绞尽脑汁了回忆道:“二公子从没到府上来过,翁主也不搭理他,只在年节时让人送些节礼过去。

    我当时年纪小,便拉着红玉问是不是二公子和翁主关系不好?

    红玉没有回答我,只再三叮嘱我不要在您面前说起二公子来。

    我想,这也是翁主的意思。

    大人不和归不和,总不能让您受影响。”

    不是这样。

    母亲是怕她想起旧事来。

    郭圣通心头发堵,好半晌才又说出话来:“你知道二婶母娘家在蜀中哪吗?”

    羽年摇头:“婢子不知道。红玉和绿萱应该知道。”

    她觑着郭圣通的脸色问道:“您是想把二公子一家接到洛阳来吗?”

    郭圣通不置可否。

    羽年便急起来,“婢子知道殿下至亲血脉不多,可……”

    她嗫嚅着嘴唇,“翁主似乎真不怎么待见二公子。”

    她说到这便止住了话音,但意思却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母亲和叔叔,当然是选母亲。

    郭圣通终于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眼眸低沉下来,“照我的话去办吧,找到他们了也不必惊动他们,把他们的近况打探清楚了回来报我就是。”

    尊卑有别,羽年到底只能应声是。

    郭圣通望着父亲的牌位,呆呆又立了两刻多钟。

    等着刘秀和刘疆父子回来时,郭圣通的情绪早恢复正常了。

    其实她本来就是心下过尽千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性子,只是涉及到亡父她究竟没法不动容。

    出去祭祖,自然歇不了午。

    刘疆一回来就嚷困,郭圣通赶紧叫人给他洗漱铺了被让他睡下。

    刘秀也累着了,不过精神头好的很。

    郭圣通问他要不要睡会,他说不用了,又问她祭拜过祖先没有。

    她点头:“羽年在侧殿布置了。”

    他拔脚便往侧殿去,“朕是刘氏子孙,也是郭氏婿,得祭拜祭拜。”

    郭圣通瞧着他虔诚地拜下,唇边漫上了淡笑。

    *****

    下元节后,秋意越发明澈。

    风渐凉,郭圣通不再暮时带刘疆出去,而是改在了午后。

    刘疆人小胆却大,就喜欢登高。

    只要出门就嚷着要上复道,郭圣通也爱把全宫景色尽收眼底的感觉。

    昨日夜里下了场雨,落的空气湿润又清新。

    刘疆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在复道上来回跑动着,时不时叫一声母后。

    郭圣通也不嫌烦,始终轻声应着。

    孩子似乎都有有事没事喜欢叫母亲的毛病。

    她的手不自觉攀上了肚子。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性格?

    她凝眸望向静默在阳光下的万重宫阙,眉间舒展。

    忽见一人从廊下远远走来。

    隔这么远郭圣通都能瞧得他紧蹙的眉头。

    是邓禹。

    前次虽收弘农郡到底用的是景丹,但刘秀还是叫了他回来。

    邓禹自回来后便有些怏怏不乐,刘秀私下里还叫她宽慰宽慰邓禹夫人林氏,让邓禹不要多想。

    可是怎么能不多想呢?

    延岑赶跑了刘嘉,自称武安王后,进兵武都。

    虽接连吃了两次败仗,但却在杜陵大破赤眉军逢安部。

    听说,赤眉军折损了足有十万余人。

    虽是因突围不成的李宝被迫投降后做了内应,但天下人向来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

    赢了就是赢了。

    关中各割据势力纷纷望风而降,延岑风光一时无两。

    邓禹自尊心极强,林氏告诉郭圣通,他暗地里念叨说这样的人都能大破赤眉,那岂不是说他邓禹连延岑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