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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短暂的生命，却还是如此的义无反顾啊！
姜颐望着在自己手中消失于无形的雪花，心中微微一动。
她的人生，或许就如同这片雪花一般，在该落下的时候落下，在该终结的时候终结……
微微一叹，姜颐缓缓的收回手，转过身，却是不期的撞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不知何时，曹操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他静静的望着姜颐，眼中含着笑，却是始终不言不语。
银色的雪花不停的落下，沾上了他们的发，似乎不过是瞬间，竟已青丝成白头。他始终微笑着望着姜颐，一直微抿着的薄唇，慢慢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卸去面上的冰凉，眼前的曹操，柔和的不可思议。
“你醉了。”姜颐不动声色的望着笑得春花烂漫的他很久，终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月光之下，他身材颀长，墨黑色的长发未束成髻，张扬的在半空中肆意飞舞，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
听到姜颐的话，曹操微微一愣，竟是有些惆怅的开口，道：“若真是醉了，那该有多好！”一字一句，竟说的有些凄凉。
他的面色虽然依旧如常，可是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却是染上了几分迷离。若不是醉了，以曹操的精明与深沉，怎么可能会出现这般痴傻的表情？
上前一步，姜颐扶住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曹操这个样子，是绝对没有办法回曹府的，若是他的那群夫人，看到醉酒的曹操和她在一起，怕是真的会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突然一阵地转天旋，一双有力的臂膀却是猛地将她圈进怀中，曹操的下颌抵在她的发上，夹着酒气的呼吸声扑在她的耳边，让她有一刻的眩晕。
“我想看你跳舞。”他拥着她，温柔无比的开口。
姜颐一怔，缓缓地抬起头，迎着月光，对上了那双黑亮的眸子。
许久，她缓缓摇头，“不会再跳了。”她哀戚的眼光一闪而过，快的甚至让曹操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
“为什么不跳？”曹操抬起她的脸，雪花飞舞间，她的面容美得恍惚，银华落在她的脸上，划过一道四溢的流光。“我第一次见你，便是在何太后的寿宴上，那时候的你，蝶舞倾城。”他的思绪不由的飘向了很久以前，她一袭红衣如火，竟是燃化了他心中的一层坚冰。
姜颐弯了弯唇，虽是笑着的，却是带了一抹疏离，她晶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曹操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种以色事人的女子。”
她的眼光清丽，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飘渺，曹操望着她那轻转的眼波，不觉得便是沦陷在那一片涟漪之间。
“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军营吗？”他突然松开了她，负手向前走了两步，转身问道。
姜颐怔了一下，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你是想让我理解你的抱负。”
她说着，眼睛却是盯着曹操。
曹操狭长而深沉的眼睛微微一动，却是没有接话，姜颐却是继续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抱负，可是我始终没有办法支持你。”她上前一步，走到与他平齐的地方，并肩而立，共看这一片朗朗乾坤。
夜风凄厉，他们之间沉默无言，只有风卷起他们衣摆的飒飒声响，就如同是宿命的悲鸣，一圈又一圈的盘旋在他们周身，无法解脱。
“知道我为什么会冒着丧命的危险，答应和乐进赛马吗？”姜颐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多了几分冰凉。
曹操撇头，微微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视线平视前方，面容平静的就像是一潭不可能起波的湖水。
“为何？”
听到曹操问道，姜颐莞尔一笑，她缓缓开口，“以乐进之憨直，只需与他巧辩几句，他便绝对再无话可说，可是我既要让他打从心底服我，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她的双眼似乎有光芒射出，“我知道自己的骑术绝对胜不了他，我既然没有什么能征服他，所以我只能不要命，我要他为我的胆量所折服，我要他再无法轻看我……”暗夜朦胧中，眼前的女子陌生的就如同从未相识过一般。
风卷起她的发，飘过她虚渺的眼，带着几分遥远的距离。
曹操望着她，眼中无痕，却是长长喟叹一声，语带惆怅。
他转过身，定定的望着姜颐，“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却还是无法成就大事。”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你对自己够狠，对人却是无法狠下心肠，你的仁慈，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姜颐静静的听他说完，缓缓地扬唇微笑，“成大事者，必要心狠手辣。若是斩草不除根，他日必将后患无穷。在你的世界里，应该是这样认为的吧！”
曹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姜颐却是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默认，心里慢慢的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星光暗沉，姜颐微笑着扬起脸，望向那张冰冷无情的脸，“我要去长安。”她一字一句的开口，声音不大，却是每一个字都让曹操清楚的听见。
微微的一怔，曹操狭长的眼睛扫过姜颐，却是没有片刻停留，他明黄色的衣袖划过一个巨大的圈，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你应该很清楚，我就是你必须要狠下心铲除的祸根。”冰凉清丽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身后传来，曹操的脚步瞬间怔住。
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的声音，有人自身后慢慢走上前来，姜颐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眼中一片漆黑，“曹操，让我离开吧!”她轻轻开口，语中竟是带着几分恳求。
曹操的嘴唇轻抿，却是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是成大事的人，纵然现在你对我有些不忍，可是和绵延万里的如画江山相较，我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望着曹操，眼中并没有任何不甘心的情绪，“我知道我会死，甚至很可能死在你的手上，”说到这里，她竟是微微一笑，容光灿烂，为这漆黑的夜里点上了几抹光亮。
“我答应过我弟弟，会陪他一起面对风雨，在我最后的人生中，我不想再食言了。”她望着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流光，“答应我吧，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曹操的眼中一片幽黑，掩在袖中的手一寸一寸的收紧。
他望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却又是无法言说。
他对世间万物皆能薄情，惟独对她，做不到冷漠。
他望着她，一双幽黑的眸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的秘密。
她是他心上殷红的朱砂，枉她自诩聪明，却是从来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亦或是，她明知他对她的情意，却是故作视而不见。
聪慧如她，狡黠如她，淡漠如她，冰冷亦如她……
北风正急，吹乱了一纸心事，曹操望着她，坚硬如铁的心，却是猛地一痛。撕心裂肺的痛意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渗进身体的每一寸，让他竟不由的猛地一颤。
她曾说过元化是他的克星，可她却从来不知道他命中真正的克星——却是她。
明知她是他的克星，他竟然还是心甘情愿。
他望着她，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许久，他终于开口，却是冰冷无比的两个字，“不许。”
不许她离开他的身边，不许她……回到另外一个人的身边。
他要她一辈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一生一世，再也不可以离开。
夜露正浓，雪花如银，姜颐望着曹操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的仰起头，任那冰凉的雪花飘进自己的眼里，结成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