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梦境

千夕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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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颐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飘渺虚无的世界。

    在这里,她什么也看不清晰。

    那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在那里,她只能看见一片白雾。那里,除了她,再也看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而且,就连她自己的声息,她都感觉不到。

    整个世界犹如洪荒之始,混沌初开一般,她就在那片看不清过去还有未来的地方,听到了嘤嘤的哭泣声。

    那是一个女人悲哀的哭声。

    那凄凉的声音传进姜颐的耳朵里,就像是带着蛊惑一般,姜颐的心一瞬间就变得不能自已。

    她的手脚开始变得不听使唤,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着她,让她朝着那个哭泣的女人靠近。她想要拒绝这种任人支配的感觉,可是双脚却在她的大脑之前作出决定。

    理智告诉她,要她不要进入那一片白色的世界,可是感性,却让她对那个哭得如此伤心的女人充满好奇。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请,才会发出如此悲拗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片白雾中走了多久,只是渐渐的,蒙蔽视线的白雾慢慢散开,眼前也慢慢的变得清明,直到可以将眼前的所有事物都看得清晰。

    可是就在自己看清楚一切的时候,姜颐却是惊讶的睁大了一双眼睛,整个眸子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那是一个被重重藤蔓缠绕住的女人,她靠在粗壮的树根下,那些枝蔓爬满了她的身体,她靠在那里,明明是活着的模样,却好像死了一般。

    那些藤蔓将她勒得那样紧,似乎都已经嵌入骨肉里。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可是她却笑着对眼前早已呆滞的姜颐说道:“公主,你终于来了。”

    她的眉眼如初,只是灵魂,却显得那般孤寂。

    “良辰。”姜颐轻启朱唇,可是那唇瓣却是抑制不住的发抖,她望着被层层藤蔓缠绕住的良辰,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连靠近她一步都做不到。

    “你是在害怕我吗?公主。”良辰轻柔的声音缓缓地传入耳里,带着无边无际的的伤感与落寞。

    姜颐望着这样的良辰,却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良辰明明是已经死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面前香消玉殒的,可是,现在良辰却又是这样无比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还是以这样的模样。

    这确实是诡异到极点的事情,说自己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

    似乎是听到她心里所想的,良辰缓缓开口道:“公主,你不必害怕,良辰确实已经死了。”一句话,从她这个已亡人的口里说出来,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凄然。

    姜颐心下一痛,眼中却是一涩,忙仰起脸,将眼中的温热感硬生生的逼回眼眶。

    眼泪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哭的呢?

    姜颐跑向良辰,跪坐在她身边,望着那些紧紧束缚在她身上的藤蔓,姜颐伸手,想要将那些似乎已经渗进她血肉之间的枝蔓扯开,可是,即使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让那些藤蔓松开半分。

    “没有用的,公主。”良辰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带着穿透进灵魂的无奈,“这一辈子,我都离不开这里的。这一生,无论是生还是死,良辰,注定都是得不到救赎的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见自己始终扯不开捆在良辰身上的藤蔓,姜颐咬着牙问道。

    良辰望着她蹙着的眉,抬了抬手,想要为她抚平皱起的眉,可是她却连抬起手这样简单地事情都做不到。

    那些藤蔓将她全身都牢牢地束缚住,纵使她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逃脱这种宿命的桎梏。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一切解决。

    生命,是所有事情的开始,而死亡,却不是一切事情的终结。

    她的身体明明已经死了,可是她的灵魂,却还是得不到解脱。

    因为,她的心里,还有着太多太多的放不下的事情。她放不下生死不明的美景,她放不下处在水深火热间的姜颐,她更放不下,那个满身戾气,却又野心勃勃的男人。

    董卓,仲颖,这个男人终究注定是她一辈子逃脱不掉的劫。

    所以,就算她的身体化为了飞灰,她的灵魂却还是在这世间游荡。

    因为,放不下心中的牵挂,你又让她如何踏上那奈何桥,饮下那碗孟婆汤?

    “公主,我以为,我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良辰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滴落在那些枝蔓上。在眼泪的浇灌下,那些枝蔓瞬间变得更加粗壮,它们又拼命地缠上良辰的身体,似乎要将她吞没一般。

    姜颐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良辰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缓缓开口,似乎那些在不断吞噬着她的血肉的枝蔓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空荡荡的,我感觉好寂寞,也感觉好害怕。然后我就一直在回忆,关于过去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我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些开心的事情来打发这寂寥而漫长的岁月,可是到那时候,我才猛地发现,我短暂的人生中,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宫外的时候,我和美景过着最贫苦的生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到处受人白眼和欺凌,在宫里的时候,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便惹来了杀身之祸。

    像我这样卑贱的人,本来不敢奢求什么的,可是我还是贪心了,我妄图想要得到那些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到最后,机关算尽,还是逃不掉满盘皆输的下场。我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可是到头来,反而却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也给失去了。公主,你说我是不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人。”她的声音中透着看透世事的苍凉,可是眼睛里却还是带着希冀的光。

    那一瞬间,姜颐忽的就明白了。属于自己的局,就算明知道是一盘毫无胜算的死棋,还是拼尽全力,希冀着意外的奇迹。

    “我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一切本该就是我自作自受的罪责,可是我被困在这里,心却始终执迷不悟。”她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姜颐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倾听着她心底的声音。

    那些她早就应该说出来,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

    那些本该可以打开的心结,却最终成了催她命的禁咒。

    有些话,就算已经迟了,也好过就此被尘土和时光掩埋。欠下的公道,始终是要还的。

    “我明知道自己做出的都是错误的决定,我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都是愚蠢的,可是就算上天再给我无数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做出和当初一模一样的选择。”她的声音太过凄凉,姜颐甚至都不忍心再继续听着她诉说。

    明明是她一个人的故事,可是姜颐却感觉有什么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心。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事情,可是,连作为旁观者的她都心痛如此,身为当事人的良辰,她的心里到底会有多痛,到底会有多苦?怕是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感受得到。

    “我是多么痛恨这样无能的自己,我恨自己的助纣为虐,我恨自己的为虎作伥,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论我在做什么,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都是他。他开心,我就快乐,他满意,我就知足。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了。做这些事情,我都是心甘情愿,我卑微到这种地步,甚至都忘了问他一句:对他而言,我究竟算什么?”心里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瞬间,良辰的眼泪便决了堤。

    悲伤如同从高山之上坠下的瀑流一样,带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决绝,那些藤蔓被注入了太多的生命力,在一瞬间,就将单薄的良辰淹没。

    姜颐看着渐渐消失的良辰,心下大急,急忙的想要抓住她,可是她的手里,握住的,只是一片虚无。

    良辰渐渐地消失了,连那缠着她的枝蔓和参天的大树也慢慢的消失不见,先前消散的白雾似乎又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慢慢的从四周聚拢。

    姜颐被白雾包围住,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苍茫,就在姜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良辰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公主,你该回去了。公主,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该回去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这同一句话,姜颐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就在自己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脚下原本坚实的土地却突然裂开。

    猝不及防的姜颐猛地坠入那一片黑色的深渊之中。

    风在耳边撕裂着空气,凌厉的气流似乎将身体切开一般,带着无法言说的疼痛。姜颐拼命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事物,可是眼睛却被一道道突如其来的白光刺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