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美人如此难求

汶滔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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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妃看到陆江北,也是面色一变,冷淡地回了一句:“阁下认错人了。”转身径直走开,只把自己的大丫鬟蒲草留给何当归听用。

    蒲草的脸色也显得很紧张,不大自然地说:“娘娘有命,请两位贵客去huā厅听曲儿,京城有有名的huā鼓戏班子正在我们府上唱呢。王爷稍后就来会客。”又对何当归说“郡主一定累了吧?王妃给你布置了好几间闺房,奴婢带你去看看喜欢哪一间。”

    “好啊。”

    何当归跟着蒲草走了两步,突然站住,皱眉道:“我小腿抽筋,走不动了,府里有轿子吗?”

    蒲草忙道:“郡主稍候,奴婢去叫!”然后一溜烟小跑开了。

    何当归回头看陆江北和蒋邳,只有陆江北还留在原地,于是走回去,问:“您跟燕王很熟,对王妃也不陌生吧?为何刚才见面时吃惊成那般?”

    陆江北仿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眼眸连续变幻几种神采,沉浸在回忆中,最后才叹息般地说:“我经常见燕王妃,还吃过王妃赏的茶,但她的庐山真面目,今天还是头一回看见。看来她藏的也很辛苦。”

    “这是什么意思?”何当归试探性地问。

    陆江北深深看她一眼,毫不隐瞒地告诉她:“这个徐妃,出自将门,却并不是徐达老将军的亲生女,而是个前朝的蒙古公主,封号霹雳。”

    “霹雳公主?”

    “对,就算隔了将近二十年,但上次的会面还记忆犹新,所以我绝对不会错认。霹雳公主是有‘蒙古第一美人’之称的玉则公主的亲妹妹,当年,元朝覆灭之后,霹雳被先皇收纳进后宫。几年后一场变故中,霹雳和杨妃都被先皇赐死。杨妃就是宁王的生母。从那之后,几位元朝美人都绝迹了。”

    何当归默默听完,在心底震惊着。她相信陆江北说的是实情。

    朱元璋的一名元朝公主的妃子,在后宫的余波中诈死,然后改换身份,以将门嫡女的身份嫁给了朱元璋的儿子朱棣,还备受宠爱。皇室的复杂,真是令人咂舌。

    陆江北突然冒出一句:“当归,你认真听我说,徐妃这个女人……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何当归讷讷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徐妃是个有主见的女子,不会被朱棣的野心控制。而且能看出,徐妃是真的很疼自己,眼中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朱棣有什么想法,想通过自己打通孟家的关节,徐妃也不会助长朱棣。

    陆江北看出了何当归在想什么,可能在她心里,徐妃的亲密关系超过他这个舅舅。疏不间亲么。在何当归的面前说徐妃坏话,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何当归拒绝相信。

    四下一望,陆江北单手夹住何当归的腰,足下一跺,两人瞬间陷进地里面!

    真的是两个大活人,周身被黑漆漆的泥土没过了头顶!没有地道,也没有土拨鼠开路,他们被泥土活埋!

    陆江北低喝一声“别松开我的手”然后开始以一种电速疾奔,比他在地上施展轻功时要快几倍。连以速度著称的风扬带着她飞,都没出现过这么可怕的速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吗?

    何当归顾不上感慨陆江北的博学多才,因为一片漆黑的尽头,她仿佛看见了柏炀柏,一身带血地挥舞双手:“何丫头,一起去十八层地狱转转吧,我老人家来给你引路了!”

    她坚定地摇头:“不去。”

    “别那么无情嘛,一起双修,一起长生不老,一起去探寻生命的真谛哟~~”

    她咬牙低头,道圣,卖萌可耻!

    身侧的人继续提速,泥土的质感从她脸上漫过,又湿又滑。她知道,只要一松开陆江北的臂膀,她就要长埋地下了!她是否该庆幸,带她土遁的是性情温和、有理智的陆江北,而不是暴戾的高绝?

    只要一闭眼,高绝那张铁黑的脸就晃动着接近过来,布满薄茧的掌中是两尺半的圆月钢刀,危险,冷冽,杀气逼人地举高了刀——

    “只有鲜血能让老子获得平静。”薄唇微掀,宣布道。

    就在钢刀将落,她的脖子凉飕飕的时候,只听“吱”一声刹车,陆江北的土遁狂奔终于停下来,世界恢复宁静。柏炀柏阴险的嘴脸和高绝凌厉的杀气都消失了。

    何当归满头大汗,胸口闷痛,这才发觉从进入地底那一刻起,自己就没喘过气,快要憋死了。她和陆江北还是全身藏在泥土里,她不知道地底下能否像地面上那样正常呼吸,半张开嘴,想试着吸口气。

    “不行,住。!”陆江北看出她的意图,抬手捂住她的口鼻,沉声道“地下不能用鼻息喘气,这是常识。你不想吃泥吧?”

    常识?她气得差点没呲牙咬他的手一口,这家伙冷不丁拉她土遁干什么,她又不是地鼠,怎可能知道什么土遁常识,下地之前怎么不说?

    口鼻和陆江北的掌心没有一丝缝隙,她很快就受不了了,胸肋间痛得发狂,叫嚣着,我要空气,快给我空气!

    她双手无力地在陆江北的脸上、脖颈上乱抓,想让他吃痛放手,或者把她带回地面上去。可这一点攻击,放在陆江北身上显然不起作用,他的手腕还是铁铸一般,扼杀着她的每一分生机。难道说,她会死于窒息,以后再也见不到孟瑄了吗?

    无知觉地,泪水漫出眼眶,连自己为何彻底得罪了陆江北都不明白,就死在他手上了?

    叹息声在耳畔响起,陆江北耐心而轻柔地说:“真气,用你的真气走心脉,就不会难过了。你的内力是顶峰级别,内呼吸几个时辰完全不成问题。”

    完全不成问题?

    完全是个大问题!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操纵真气行走经脉!

    平时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坐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她试着运气行功,可能还会有一两道细细的真气肯听她的话。现在都快死了,运气不走火入魔才怪!

    她睁大了流泪的双眼,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在陆江北的脸颊里。

    陆江北又一次读懂了她的心里话,顿时面现无奈。看似聪明灵巧的她如此不学无术,到现在还不会运气和内呼吸,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那……你别乱动。”陆江北顿了顿又补充“也别害怕。”

    何当归眼前一片昏huā,觉得道圣他老人家又来冲她抛橄榄枝了,耳边听陆江北这么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可她立刻就懂了。

    陆江北松开捂着她口鼻的手,却没有还她〖自〗由,腰间的强力禁锢一分都不曾松开。一块清香的薄丝帕飘飘落下,覆在她的脸上,然后隔着这块丝帕,有两片喷洒着热气的唇压过来,对准的是她的唇瓣,带来的是珍贵的空气。

    胸口贪婪地起伏两下,然后,恢复了正常意识的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用力推压,推不开身前不动如山的男人。

    陆江北在亲她?!

    尽管是一种不太逾矩的方式,尽管唇与唇之间没有情爱的传递,可是……

    这时,头顶有声音落下来,因为间隔着一层泥土,所以听起来闷闷的。

    是徐妃在说话:“草头,你速速调动人马,去城外土窑找一个叫‘剑’的人,无论生死,一定要找到他!”

    名为草头的男声答道:“王妃说的城外土窑,指的莫非是锦衣府的小刑房?”

    “正是。”

    草头道:“王妃还没听说么,早在当今天子登基,废除东厂的第二天,锦衣府就碾平了那座土窑,所有刑具都被埋掉。小刑房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徐妃惊讶而为难地低呼一声:“怎会这样?那……陆江北还私设过其他刑房吗?比如他的家里,或是城中什么隐秘所在,适合藏人和拷问的地方。”

    草头道:“那就不好说了,京城每座府邸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情况下,连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全都了解。锦衣府的陆总管是暗黑组织的头目,同时也是江湖中人,他杀过绑过很多人,想杀他的人更多,可是全都败在他的手上。属下猜测,陆江北应该会有一个秘密刑房,用来囚禁那些死对头。”

    徐妃急迫地下出命令:“好!你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连王爷交给你的暗杀任务也别做了,你带着长夜阁的人,用最快的速度从陆江北手里找出‘剑’。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燕王府的死士。你们要让他死得不留痕迹,让他的嘴紧紧闭好,什么都不许泄露。”

    “这……”一听下手的目标是王府死士,草头不禁有些为难。

    虽然大多数死士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死,可是死的方式一般都是最后关头里,死士自己选择死法,自动赴死。如果要主人亲自动手灭口,就说明他已失去了主人的信任,对死士而言是最大的侮辱。

    徐妃厉声冷喝:“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办不好此事,王府你也不用呆了!”

    草头惊慌地应是,然后是离去的脚步声。

    同时另有一个脚步声走过来。

    燕王的声音响起:“小菡,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发怒成这般?本王早就说过,让你闲事少烦,有空烹烹茶剪剪huā,不是很好吗?”他的嗓音满是磁性,温柔得能拧出油来。

    徐妃冷冷道:“还不是你养的手下一个个都是废物,说什么孟家守卫比皇宫还森严,半个人都潜不进去,孟贤、孟宸半个都拉拢不到,我才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

    “数月之前,我让铁剑躲在何当归的嫁妆箱子里,让他找时机变装成孟府下人,传一张孟府的暗桩守卫图给我。谁知他也是废物,第二天就被发现了。聪明的何当归立刻就猜忌到你的头上,将铁剑交给了陆江北,想撬出他嘴里的幕后指示人。”

    燕王沉默片刻,问:“铁剑供出你了?”

    徐妃的声音略松了松,才道:“我猜还没有。刚才见当归,她和从前一样好,对我也很信任,才会把怀疑你对嫁妆箱子做手脚的事讲出来,让我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燕王苦笑:“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过来,小菡你看得还不够清楚么?”

    徐妃不理他,自言自语地喃喃:“不能让当归疑心我,不能连她都跟我对着干……陆江北是刑讯高手,只要他亲自出马,铁剑什么都会招出来……不行,此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朱棣,你不是安排子尘去孟府了吗?让子尘把孟宸约出来,我要跟那个不受宠的庶子做一场好交易。”

    燕王默不作声。

    徐妃顿时急了:“你聋了?你快去呀!”

    燕王不走,却问:“为什么?”

    徐妃喝道:“什么为什么,我早就说了,要拉拢孟家、陆家和宁王府,你一样都办不到,什么事都要等我亲自出马!”

    燕王语调低沉:“为什么要争皇位,父皇把那个位子传给了允炆,允炆小时候是个好孩子,他会慢慢学会怎样当个好皇帝。为什么小菡你一定要让我去争那个皇位?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富贵闲散,不是也很好吗?”

    “好什么好!”徐妃怒冲冲地说“你不当皇帝,我何必再跟你虚耗?好哇,原来不是你争不过朱允炆,而是你根本没尽心办事!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愤然拂袖而去,留下燕王一个人原地失神,发呆。

    “小菡,原来直到现在,你心里看重的还是国仇家恨和地位权柄,将那一切都排在我前头,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地底下,陆江北撤唇,在何当归的耳边轻轻说道:“这一回,谁是人谁是鬼,你总该看清楚了吧?燕王朱棣,没你想的那么利欲熏心,处心积虑地想去加害皇上。真正不择手段的人是他的王妃徐无菡,一个他永远求而不得的毒美人。”

    何当归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