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悲恸

梦行天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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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堡大门前的风波总算被南宫月及时拦阻,没有酿成冰火两堡间乃是火堡与齐云门的冲突。

    南宫月庆幸火后和火堡的精英弟子不在,否则只怕冰火两堡的决斗便要提前上演了。但这个念头只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此时的她满面悲容,已然无心顾及那许多。

    古长风倒也不再追问,袍袖一拂,踏上灵虚仙剑,回身向冰堡方向激射而去。齐云门人及正道诸人亦不再犹豫,纷纷驾驭着法宝紧随而去。

    南宫月身为冰堡大弟子,虽悲不乱,转身向背后的火后弟子拱手道:“各位师妹,今日多有得罪,实因古大师兄寻人心切,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师妹们多多见谅。”既然两堡堡主的决斗还未开始,大家名义上仍同是逸雪古城的同门,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南宫月心中挂念着齐云同门,话一说完,也不管火堡弟子如何回应,便祭起思无邪神剑,追了回去,气得火堡弟子在下面跳脚大骂:“若不是师父和大师姐去禁地未归,今日便要你们命丧当场!”

    一行人紧追着古长风向最高层的冰堡院落飞去,个个面容凝重,心急如焚。

    此时的逸雪古城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大雪也仿佛比方才大了许多,冰堡之中更是冰寒无比,愈加增添了众人心中的急切与寒意。

    一行人在冰堡最陆续遇到了人,还有绝尘岛等此时住在冰堡中的所有中原正道中人。

    降落到冰堡之中后,众人飞奔般地穿过了几重小院落,来到了冰堡后院第一重院落中的飞雪殿,飞雪殿为万年寒冰所建,寒气袭人,乃逸雪古城乃至冰堡商议大事之所,但凡逸雪古城有大事商议,冰火两堡上下所有人都得到此大殿。

    此时飞雪殿中已然站满了绝尘岛等其他各派正道中人,大家见了面,无不是面面相觑,互相打听之后,仍是谁也不知道阴姬突然召见究竟有何要事。

    阴姬早已等候在了飞雪殿之上,神情凝重,其中又夹杂着愤怒与凄然之色。大殿之下分列两排的冰堡弟子更是又怒又气又难过,如此气氛,衬了寒气袭人的飞雪殿,简直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哀伤。

    性急如九龙门大弟子陈青山,刚落座便大大咧咧地问阴姬道:“敢问阴姬城主,大清晨的突然叫我等前来,可是贵派找到魔教中人的踪迹了?”

    许多冰堡弟子纷纷抬眼瞪了他一眼,不过这几日来,她们也都多少了解了他的个性,倒也懒得计较他的自以为是。

    别说她们,便是坐在陈青山上首的一龙长老,陈青山的师叔,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不悦之色。

    阴姬长出了口气,淡淡地看了陈青山一眼,便移开目光,扫视了一眼殿下各派众人,道:“大清早的请大家前来,实在抱歉之至。实在是事发突然,在下身为逸雪古城城主,责无旁贷,不得不及时向诸位,尤其是齐云门和绝尘岛知会一声,但还请诸位稍安勿躁,此事要等齐云门诸位同仁到来之后再说。”

    陈青山因为阴姬无视他的问题,愤恨不已,却又不敢发作,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一龙长老在心中暗骂陈青山丢了九龙门的脸。

    齐云门和绝尘岛之人无不吃了一惊,每个人都感觉到一定发生了不祥的大事,飞雪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古长风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入飞雪殿的,一进来,便刚巧听到阴姬之言,他闻言大惊,急速看了看左右,没有发现碧月的身影,又想到之前南宫月的悲伤表情,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但他毕竟不愧为正道至尊齐云门的长门大弟子,此时竟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虽惊不乱,转头尊敬地向绝尘岛云岚长老处看了一眼,与他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上前,向阴姬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强压着心中急切之情,朗声问道:“敢问城主,可是蔽派中人哪里得罪了贵派吗?还请城主直言相告,长风必定回禀蔽派掌门,以门规严惩。另外,在下的师姐碧月昨夜彻夜未归,如今的逸雪古城危机四伏,是以弊派众人无不焦急担忧,听南宫师妹说,城主您已找到了碧月师妹的下落,还请城主相告,长风感激不尽。”

    此时南宫月等人也相继来到了飞雪殿,南宫月一回来便走到了阴姬身旁黯然垂首而立。

    阴姬深深地看了古长风一眼,冰冷的脸上突然起了恻隐之情,长叹道:“贤侄多礼言重了。此事本座只能说是甚感望哀恸与遗憾。”

    古长风一听话风不对,似乎不是齐云门或是绝尘岛两派中有人得罪了逸雪古城,但事情似乎比得罪逸雪古城更加严重,他眼中的疑惑焦急之色顿时更浓了。

    云岚长老也是再度大为吃惊疑惑,飞雪殿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阴姬。

    飞雪殿中的气氛沉重得几乎是凝固了起来,安静得只剩下殿外的呼啸风声。

    阴姬沉痛道:“方才我前往神女峰顶的本派禁地,本想摘取本派至宝寒冰雪兰服用,以便万无一失地应对明日与同门火堡火后的对决。谁知一到禁地入口,却看到入口处有一个今夜负责守卫禁地的本门弟子正要跳崖自杀,好在被我及时阻止了。我见她衣裳破裂不整,头发凌乱,满脸是泪,身上还有一两处伤口,又见入口处只有她一人,却是不见其他三位与她一同守夜的弟子,便知出了大事,一问之下,果不其然!”阴姬愤怒地拍了寒冰宝座一下,那由万年寒冰雕成的宝座顿时破碎了一角,清脆的断冰之声刺耳在飞雪殿中响起。

    整个飞雪殿沉寂无声,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地等着阴姬说下去。

    阴姬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待得心气稍微平和,这才接道:“据我那不肖弟子说,我去之前,齐云门的碧月侄女,还有绝尘岛的诗妍侄女,两人相继闯入蔽派的禁地,摘取寒冰雪兰——”

    阴姬的话被齐云门和绝尘岛之人不约而同的错愕声与质疑声打断,飞雪殿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一向沉稳的云岚长老也不禁霍然起身,厉声道:“这不可能!诗妍绝不可能做出此等鸡鸣狗盗之事!”星语同样绝不相信,要说天材地宝,绝尘岛自有绝尘仙莲,其神效和排名更在寒冰雪兰之上,大师姐断然不会为了寒冰雪兰而擅闯别派禁地的。

    卓非凡东方灵小宝等人也急口说碧月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唯独东方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事关碧月,刚刚强自镇定下来的古长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急道:“阴姬前辈,我也不相信碧月会擅闯贵派禁地,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您快快道来!”话虽如此,但此刻他心中却极度忐忑不安起来,先前碧月去九龙门和七玄门求赐至宝奇药,均无功而返。谁也说不准,她不会为了救父亲而铤而走险,盗取寒冰雪兰。

    阴姬沉着脸,面无黯然地将碧月诗妍联手盗取寒冰雪兰,被冰堡弟子发现,双手发生了激战,后来她们都被毒宗大弟子宋西天以春药迷情散暗害,冰堡四弟子一人跳入冰湖自尽,以保清白,另外三名被其污辱,一个掉落冰湖,一个被宋西天震飞而死,还有一个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清醒后觉得没脸活在世间,虽被她救了一次,但最后还是趁她不备,挥剑自刎。而碧月与诗妍中毒后真力全失,为保清白,双双跳湖身亡等事情前后仔细地讲述了一遍。倒是意外地将碧月诗妍盗取寒冰雪兰之事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仿佛寒冰雪兰不过是寻常草药似的,并不打算深究一般。

    最后阴姬还让人将那名自刎而死的弟子尸体抬了出来,果然如其所言,衣裳破损,头发凌乱,就连死后脸上表情也保持着没脸见人的痛苦之状。尸体一抬出来,许多冰堡弟子再也忍不住,纷纷低声抽泣起来,南宫月终于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阴姬虽然一向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但在她执掌下的逸雪古城,却着实是与世无争,从未做过巧取豪夺之事,因此她绝对没有理由污蔑两大正道巨派的得意弟子,即便是她们盗取了寒冰雪兰,逸雪古城也不敢妄自杀了她们,平时不敢,如今与黑心勃勃的火后决战在即,就更加不会了,毕竟齐云门和绝尘岛皆是冰堡的强助。因此即便是碧月和诗妍要盗取寒冰雪兰,阴姬为大局着想,也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古长风和云岚长老等人自然都想到了这一层。云岚长老错愕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退回了座椅上,悲痛不已。星语也实在想不通大师姐究竟为何要盗取寒冰雪兰。

    古长风则全身猛然一震,连退几步,右手紧紧抓向胸口,“哇”的一声,赫然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本精气十足而红润的脸庞,瞬间苍白得毫无血丝,锐利而沉静的双眸也在刹那间失去了光芒,瞳孔放大,目光茫然,像是突然间被人抽掉了三魂七魄似的。紧接着全身一软,“砰”的一声,轰然跌坐到了地上,呼吸也如受重击般变得艰难起来,眼眶不知何时也湿润了。

    这个男人,自入齐云以来,只落泪过两次,一次是七年前为其恩师前任齐云掌门玄天真人之死,第二次就是今日听闻碧月死讯之后。

    齐云门众人急忙冲了过来,扶住古长风。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反应如此剧烈,居然瞬间悲痛吐血。是慕容飞最先扶住古长风,不知为何,他在扶住他的时候,原本流露着担忧之情的脸上,却突然怔了一下,同时眉头一皱,闪过一丝惊诧的神情。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又赶紧取出随身携带的无极丹,给古长风服下。他不想古长风悲痛过度,有损身心修为,毕竟如今深处雪域深处,魔道中人又隐藏在暗处,阴谋不轨,少了古长风可不是什么好事。

    飞雪殿中则乱成了一团,哭泣声议论声此起彼伏:正道各派大多震惊不已,比如大悲寺大弟子智空在震惊过后,与他两位师弟智明智远低声说道,此事背后只怕另有隐情,碧月和诗妍两位师妹出身名门,绝不会觊觎寒冰雪兰,轻易擅闯逸雪古城禁地,盗取寒冰雪兰的。而少数如九龙门与七玄门下的几个弟子,则低声嘲讽齐云门和绝尘岛虚伪可耻,竟然不顾仁义,四处夺宝。当然也有很多人怒气冲天,大声呼喊要声讨宋西天,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

    此时齐云门和绝尘岛两派之人,光顾着悲痛,一时间竟忘了碧月和诗妍其实是擅闯别派禁地在先的。

    阴姬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古长风的悲痛吐血,仍然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料想,她满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按理说,以他的修为、见识和定力,即便深深喜欢碧月,但也不至于此才对啊?”齐云门大弟子的事情,她曾经向南宫月打听过。

    过了许久,飞雪殿中的议论之声小了下去,服用过无极丹的古长风,气色好转了许多,呼吸也不再有气无力了,他在慕容飞和卓非凡的搀扶下,努力站了起来,抱着一线希望坚定不移地对阴姬说道:“阴姬前辈,晚辈大胆,恳请您让我去一趟贵派禁地,我想下湖去看看,也许碧月师妹她福大命大,侥幸逃后一劫也未可知,还请城主恩准!”

    阴姬深深叹息了一下,从城主宝座上站起,走到古长风面前,遗憾地安慰道:“贤侄,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蔽派禁地中的那个冰湖,本是一个法阵,其寒气更比此处冷上十倍,传说湖水直通神女峰地底,掉下去之人,十有*……为防守卫弟子到冰湖之中玩闹而枉自丢了性命,蔽派祖师自他派之初便传下严令,凡蔽派弟子,均不得进入禁地,否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即便是我,也不敢进入冰湖,一探究竟。不过,如果古贤侄执意要去看看,那便去吧。月儿,你带古贤侄去吧。”

    古长风闻言,再度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