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云第一步

压境而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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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朝元和六年,今年是个早春的季候,二月过半,去年冬天的雪将将化尽,路边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已长出了茸茸的野草,空气中渐渐变得潮湿,刮在脸上的风也不再锋利得像刀子。

    天刚蒙蒙亮,信阳县衙门外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以及他们的随从人员几乎占满了整条街,来往行人却都毫无怨言,默默地绕道而行。

    因为这些人一水儿穿着象征童生身份的白衫,排队等待的目的是报名参加今年的童子试。

    端王朝承袭了前朝的惯例,童子试设定为三年两试,一次“岁试”,一次“科试”。所谓“岁试”,通俗地说就是童生考秀才的考试;而科试是童子试合格的秀才争取更进一级乡试资格的考试。端王朝遇到“寅、审、巳、亥”年举行“科试”,“丑、未、戌、辰”年举行“岁试”。今年是已丑年,所以信阳县衙主持举行岁试。

    名为“童生”,其实没有通过童子试的都统称为“童生”,有第一次参试的,也有屡试不中的,所以参试的人员年龄从少年到中年不等。

    就在排队的人群中,年龄最大的那位须发已经花白了,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每一道似乎都在诉说他人生的沧桑,看起来一脸愁苦相。而年龄最小的那位也排在队伍末端,前头的人们频频回顾,半是惊叹他的年轻,一半是因为--他太可爱了!

    那是个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儿,还没来得及发育,个子小小的,只及排在他前面的童生肩膀高。他像模像样的穿着小号的白衫,鸦青色的头发絻得一丝儿不乱,半垂着头,从上方望去只看得到露出领口的一截颈背,和一对白生生的小耳朵。

    最可爱的是他的脸颊,或许因为年龄太小,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尽,他的两边脸蛋圆嘟嘟的,各有一团红晕,让人看着就好想伸出手指去狠狠地捏一把。

    众人瞧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善意的笑容居多,但也有那么几个是鄙夷的嘲笑。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但这样一个观音座前金童似的小孩儿,发蒙能几年,恐怕四书五经还没背全,要说他能一举中的,也太瞧不起其他童生经年的苦读了。

    排在小童生前面那位的年龄便正常得多,是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已经逐渐长出青年的轮廓,气质很沉稳,一双眼睛的眼珠子是深褐色,看着很温和,笔直的鼻梁下嘴唇弧度微向上挑,仿佛随时都在微笑,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他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小童生低垂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他便知道这孩子今天起太早,瞌睡还没醒呢。

    他唇边的笑意温柔,悄悄退了半步,那孩子便一头栽到他背上,嗅着柔软的棉袍上熟悉的味道,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县衙八字门开,长长的队伍从衙内排到衙外,许久不见挪动一下。

    要知道,科举考试不仅能令被统治者一飞冲天成为统治者,甚至关联到封建王朝的根基,所以其受重视的程度不压于被称为国之大事的祭祀和战争。因此县试的报名有严格的审批程序,每组进去的童生都会受到仔细盘问。

    为了预防舞弊,童生在报名的同时必须提供保人。保人可以是已通关的禀生,也就是童子试中考了第一等的秀才;也可以由同批报名的五名童生互相作保。无论采用何种方式,保人的风险都是极大的。童生舞弊,为他作保的禀生会被革除秀才的功名;而五童互保的,一荣不一定俱荣,一辱肯定皆辱。

    由于如此严苛的连坐制度,通常禀生都不愿意为人作保,现在排队的诸童生中,大都是五人一组来的,正是预先商量好的互保组合。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队列只向前移动了半步,饶是童生们都是读书人,讲究养气功夫,脸上也不禁出现焦躁的神情。

    那小童生却补足了觉,小脸舒服地在同伴背后蹭了蹭,偷偷擦干净口水,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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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无端没有考虑多久就决定了她将来的路:她要考科举,做大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

    “造反”当然也可以列为备选项,但是破坏总比建设容易,这个时代的人民历经苦难,在还有其它选择的时候,她不愿意走这条最糟糕的路。

    她做这些考虑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多么惊世骇俗,反而觉得很理所当然,谁让她来自一个女人也能上大学、考公务员、做律师的年代,她受的教育里包括了完整的世界观和对社会的责任感,以及主人翁精神(汗)。

    还有说不出口的另一个理由:因为除了读书她什么都不会,好歹曾经寒窗苦读将近二十年,也算是熟手……

    她的打算与苏道士不谋而合,两师徒总算是欢欢喜喜地确定了关系。

    正式拜过师,她才知道苏道士本名苏庭嘉,道号静虚,是名门正派龙虎山天师教的弟子,不但儒学没丢下,还精通医、卜、星、相,武艺也精绝,在江湖上名声遐迩。

    无意中拜了个牛叉师父,杨无端也有捡到宝的欣喜,且她现在算是宁郁的师妹,不,师弟,冲着独生子的面子,希望宁大人夫妻将来能少讨一些她和杨小康欠下的人情。

    不过起码到目前为止,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宁氏夫妇确是把她和杨小康作子侄看待,不但帮杨小康上了户口,还毫无怨言地养着他们。

    苏庭嘉分门别类授课,宁郁和杨无端听课,杨小康作为隐形人旁听,这样悠闲而有规律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杨无端午夜梦回,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根本没有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而是回到了大学里。

    直等到元和六年的新年过后,宁府上下全体进入备战状态,因为苏庭嘉突然宣布:宁郁和杨无端可以参加今年的县试了!

    佐茶跟均墨暗自嘀咕,自家少爷参加童子试很正常,且不说他幼年时的底子,后来在苏庭嘉的教导下又勤勤恳恳地学了五年,一个禀生早已经十拿九稳。但那长得像个女娃娃的杨小公子,从头到脚哪里有一点秀才的样子?

    要知道,秀才虽然只是功名的最低一级,却算是质的飞跃,象征你这个人从此由被统治者晋升为统治者,见官可以不跪,不被上刑,免钱粮免徭役……各种好处足以让升斗小民羡慕嫉妒恨啊。

    不管旁人怎么想,宁完我夫妻欣然同意了苏庭嘉的提议,由佐茶和均墨陪着两人去县衙报名。

    信阳府衙和县衙同在一城,彼此相隔不远,宁完我通过府衙的关系给两人找了禀生作保,又坐马车亲自将两人送至去往县衙的路口,这才转方向到府衙上班。

    也是宁大人从不负责礼房的事务,若是稍有经验,就该想到报名的人数众多,而走后门给两人插个队。

    杨无端小手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又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醒了?”前方的宁郁回首道,微笑地拉着她跨前一步。

    杨无端探头望了望,苦着脸道:“这么多人呀。”

    “嗯,”宁郁依然笑微微地道:“门外有一百二十三个,门内看不清。”

    得,都数上了,可见有多无聊。杨无端蠢蠢欲动,很想拉着他玩点游戏来打发时间,但转瞬又想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谁让古时候的科举不仅考校学问,对考生的仪态和品德也有诸多要求呢。

    她只得学习其他考生,看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其实放空了视线,脑子里在胡思乱想。

    据她这两年来的全方面多角度研究,这个时空是在明朝的时候走岔了路,准确地说是明朝中后期。嘉靖皇帝沉迷修道,不知服用哪颗金丹暴毙,消息走漏出去,朝中一时混乱,各地野心勃勃的朱家子孙乘机举起了反旗。天下混乱了数十年时间,最后的胜利者却是一个姓百里的地方小军阀,他领着一支军队,以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整个中原,建立了这个不存于历史书中的端王朝。

    随便这位仁兄打哪儿冒出来的啦,杨无端兴趣缺缺地想,第一,不管国号是端还是明,反正都是落后的封建制度。第二,没有清朝她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想到清朝,她倒想到一则有关清朝官场的笑话。据说到和绅府上行贿的官员太多,管家收了钱就要为之引见老爷,但是和大人多忙啊,根本见不过来这许多人。于是机灵的管家就去找了个身材相貌与和绅有几分相似的人假扮他,与真和绅各自端坐在一间房内。官员送的钱多,管家就领他们去见真和绅;送的钱少,就只有资格见假和绅。至于他们所求的事情嘛,倒也不分真假,都会记录下来过后处理。所以,这个“真假和大人”的把戏玩得顺顺当当,直到和绅倒台才被拆穿。

    杨无端想到这里,自言自语道:“其实不过是增设一个权限相当的分理处,只要定好标准,自然就能把人分流。一个贪官的管家都能想到的主意,怎么县衙的官吏就想不到?”

    她的声音虽小,但她本就受人瞩目,几个一直在注意她的人立刻就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