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郇山高足

酌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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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的笛声中,那成千万只的彩蝶随之翩翩起舞,美不胜收。待到那些恶鬼被蝶群拂净,虽然四下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又似从感官上刹那间亮堂起来了似的,就连方才那带着腥臭的飓风也被徐徐清风替代,吐息间,甚至恍惚能嗅到风里春日草长花开的清新,看到花丛中的蜂蝶嬉戏,但那确实是刹那的错觉,随着那悠扬的笛声戛然而止,那千万只彩蝶眨眼间碎成星光般的沙尘,在风中散去时,那些臆想当中的画面俄顷间碎裂,再不复见。

    闻歌收回红线,转过头望向身边,那方才闯入战圈帮了他们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袭的白衫,眉目冷峻,这会儿正将那把长剑反手插入背上的剑鞘之中。闻歌并未刻意掩藏目光中的打量,所以那人很自然地发现了,却也并未多言,只是朝着闻歌点了点头,便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椴树。

    那棵椴树很高大,枝繁叶茂,因为这里的光线很暗,这么看去,只能勉强瞧出一个轮廓,倒是枝桠间垂下的那一角白色裙裾甚是显眼。

    闻歌目光微闪,树上有人?是了!若是没人,方才那笛声来得才是蹊跷。那边,顾雁迟似乎已经缓过劲儿来,云过硬是不肯松开搀扶着他的手,两人一道缓步走到闻歌身边。闻歌侧头看了他一眼,“内伤?”他方才捂胸险些栽倒的动作太明显,她想装没看到都不行。

    顾雁迟眼里掠过一道暗光,回以一抹轻笑,“无碍!”

    闻歌敛眉,又看了他一眼,瞧见他脸色果然还算不上差,便也点点头,撩开手去,反正他们也不是多了不起的关系,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用刨根问底,姑且信之便是。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边的椴树处有了些想动,树上的人足下轻点树梢,已经翩然而落。那是个姑娘,也是一袭白衣,背悬长剑,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以木簪半挽在头顶,手里握一管碧色玉笛,可见,方才以笛声使出郇山“幻蝶术”的人便是这姑娘。被几人盯着,那姑娘却甚是从容,慢步而来,朝着几人略点了一个头,便跟方才那个男子一道捻起一个诀,闭眼默念着什么。

    “哈?为这些恶鬼超度?岂不是浪费灵力?”那一厢,云过瞧出了端倪,忍不住笑道,语调里没有嘲讽,只是单纯的兴味。

    “众生皆平等!哪怕是恶鬼,只要化去戾气,也可再入轮回道!”回话的是那男子,眼眸如星,微勾唇角,那一笑间,便柔和了脸上原本冷峻的线条。

    “确实像是你们郇山的调调!”云过仍然没啥恶意地笑道。

    那人笑笑,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望了顾雁迟和闻歌一眼,长身作揖道,“在下与师妹路过此地,为怕恶鬼侵扰,在栖身之所布下阵法,无意累及诸位,还请见谅!”

    “原来你就是那个脑袋缺根弦儿的啊?”云过笑应,然后斜瞄了闻歌一眼。

    闻歌狠瞪了他一下,转向那男子,却笑得柔和温婉,“不过是无心之过,大可不必。再说……也是我们鲁莽了,而且也并无损伤……”

    “鲁莽的只是你!而且谁说没损伤的?小迟刚才不就伤了?”云过不乐意了,不悦地嘟嚷道。

    “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你这人这会儿得理不饶人,方才却怎得还要躲在姑娘家的身后?”淡冷的女声徐徐响起,却是半点儿也不留情,直戳云二货脆弱的小心脏,甚至不是隐射,而是明明白白的讽刺,刺得就是方才恶鬼来袭时,云过吓得直哆嗦的事实。

    “你……”云过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本就憋红的双颊在对上姑娘清凌凌的妙目时,刷地一下,似乎冒起了“滋滋”白烟,滚烫的温度,只怕能够煎饼。

    “师妹!”男子轻喝了一声,却也听不出多少责备,转向云过时,客套地笑笑拱手,“在下师妹性子耿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性子耿直?闻歌憋笑憋得肚疼,也就是说只是说话不好听,但说得都是真话是不?云二货啊云二货,果然,被人损,就是你的特质么?

    “哦!对了,说了半晌,倒是险些忘了,在下叶空禅,这是我师妹,曲未浓。我与师妹都是师从郇山剑派太虚真人,此番下山乃师命在身,偶然路过此处,得遇几位,也算是缘分!”

    “原来是郇山太虚掌门高足,幸会!这是云二,这是顾五,在下闻歌!”闻歌礼尚往来地报上名讳,用下巴点了点云过和顾雁迟。

    云过别过了头,动了动嘴唇,无声腹诽。顾雁迟却是始终温温笑着,看似温和平淡的目光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叶空禅听见闻歌的名字时,目中一闪而没的幽光,嘴角的笑容不变,他却是悄悄半敛下眸子,掩去了眸中深思。

    “幸会!顾公子清雅,云少侠率直,闻歌姑娘大方,皆是不凡,叶某诚心相交,无奈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在此别过,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本就是萍水相逢,也没有深交之意,他此番话正是那瞌睡遇枕头,正中下怀,于是闻歌几人,包括面色还有些别扭的云过都是扯开客套的笑容,拱起了手,“后会有期!”那从说了一句话,便闭口不言的曲未浓也朝几人略略拱了拱手,便跟在叶空禅身后,转身而去。直到两人走远了,闻歌才悻悻然撇了撇嘴角,“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怎的都喜欢一身白衣飘飘?很仙风道骨吗?”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一袭白衣的顾雁迟,他长发微微凌乱,衣衫上沾了污迹,看上去有些狼狈,可是该死的……那一袭白衣仍是被他穿出了风华卓然,清雅从容,较方才也是一身白衫的叶空禅,不知好看了多少,果然…..妖孽得很呵!

    顾雁迟可没有错过她暗自咬牙的表情,“别拿我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比!”

    狐惑与诧异盛满两人、四只眼。

    “咦?”云过想着小迟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咦?”闻歌狐疑地瞄了顾雁迟几眼,确实是顾雁迟没错,应该不是被云过上身了吧?

    “我说这话很奇怪吗?明明听过你的名字,知道你,偏偏要装作半点儿不识的样儿,不是道貌岸然是什么?”顾雁迟笑着低头,弹了弹袖口的灰尘。

    “没错!没错!瞧瞧刚刚那给恶鬼超度的劲儿,众生皆平等……恶!”云过兴奋地拽住顾雁迟的手,真想将他引为平生知己,忆及方才的事儿,却恶寒地直打哆嗦。

    顾雁迟拍了拍云过,抬起头,窄长的双眸泛着深不可测的幽光,笑望闻歌,“相比沧溟云家,你似乎对郇山剑派更有好感,为什么?”是跟郇山剑派有什么渊源,还是他们沧溟岛有人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表面看着大方,其实心眼儿小,很记仇的姑娘?

    闻歌垂下了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要怪也是怪你们俩,幻灭了我对沧溟云家所有的憧憬!”转过头,她不敢对上顾雁迟的眼,这个男人有一双太可怕的眼睛,像是能够望穿一切,望进你心里,洞悉你极力隐藏的所有秘密。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小迟在云家,除了比不上我大哥,还能比谁差呀?难道还能给沧溟岛丢脸不成?”云过一听还了得,当下臭了脸,揪了闻歌,非说出了所以然不可。他跟小迟怎么就不招她待见了?就算……呃,就算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怕鬼,那么一丁点儿差劲儿,可是小迟不是啊!小迟的法术和剑法都是极好的,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云珏跟他是一个爹妈生的,他应该客观的说一句,小迟算是他老爹的弟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个,瞧不起他也就算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还能瞧不起他家小迟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奈,那两人根本就不理他,就连那个他为之打抱不平的对象也一样。顾雁迟甚至拍了拍他鼓起的腮帮子,而后,就微微笑着走向了闻歌,“看来,对松陵原感兴趣的人不止你一个,那两个郇山弟子……不会是阻碍吧?”

    闻歌淡淡回头看他一眼,不曾言语,黑金色的眼瞳中却迸发出雷霆万钧的坚决,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黑暗的另一头,一前一后在暗夜中踽踽而行的师兄妹俩也不见得轻松。

    “那个闻歌……是不是江湖上传闻,很会找东西的闻歌?”曲未浓的声调带着一丝清冷,很是平稳,听不出起伏,更听不出情绪。然而,走在曲未浓身前不过半步的叶空禅闻言,却猝然停了步子,隐在暗夜中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曲未浓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停下步子,清冷的调子不改,问道,“可会有问题?”

    叶空禅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既然擅长找东西,也许就是来找东西的!”这偌大的松陵原,难保没有什么引人觊觎的宝贝不是?这世间人千千万,还说不准真有不顾自己性命,就为着寻宝和其他理由,到松陵原这样的修罗鬼域来冒险的呀!“如果只是找东西,只要不碍着我们的事,倒也无碍,倘若……但愿不要当真碰上……”那几个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啊!尤其是……叶空禅狠狠闭眼,甩去脑中乍然浮现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窄长黑眸,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再睁眼时,眸中的惶然已尽数褪去,有的,只是势不可挡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