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买房凑钱

土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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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晓明给黄朝阳打电话,黄朝阳正从县城的奔往郊区工地的路上。

    城市的夜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叫卖声、吆喝声、喇叭声、商店的音乐声噪杂的让人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黄朝阳感觉腰间手机震动,翻看一看是校长杜晓明的号码,看看周围没有安静的可以安心听电话的地方,翻开言简意赅,领导,我在外面,什么都听不到,一会回家给你回过去,便挂了电话。

    县城的夜,人车混杂虽然杂乱无章,但颜色丰富起来,匆忙的、悠闲的、露骨的、扭捏的步伐忙乱了角角落落。黄朝阳感觉与这一切格格不入,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能自食其力,还得向六十多岁的父亲要钱,但他无计可施,谁让他买了房子,买了房就得缺钱,何况明天得将房款全部交清,不然一万块违约金不说,陆小鹤那架势狠不得撕了他的皮。26万8,陆小鹤一下从娘家借了10万。家中这几年在陆小鹤的精打细算下攒了15万含定金,还需1万8。

    陆小鹤说:“你爹这几年整天在外干活,手里也攒了不少,你让他凑点。”

    黄朝阳马上反驳说:“那是他们养老钱,何况我爹都64了,挣钱不容易。”

    “你爹挣钱不容易,我爹妈挣钱容易,十万块都借给你了,你张嘴借1万多都不行。”

    “可他们那是出力钱,不容易。”

    “谁的钱容易,抢银行容易,你敢吗?”

    “我去亲戚家借点,我不想动老的钱。”

    “亲戚的钱今天借明天有事就得还,那留着装修的时候周转,反正今天我已经向我爹妈借了10万,你必须得让你爹妈出点,要不他们到时候有脸来住吗?”

    “咱们再想想还有其他办法没有。”黄朝阳祈求的看着陆小鹤。

    “有什么商量,你心疼你爹妈,我就不心疼我爹妈,你不去,我去。他们就是没有也得给我借去.”陆小鹤说着,火燎般就要动身。

    黄朝阳一看慌了,硬着头皮说:“我去。”

    工地在城郊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显得寂静了许多,也终于能够分清天上的月亮了,一个模糊的圆盘,露着黄晕的光,毫无生机,却把人影拖的长长的。

    昏黄的灯光下,二十人的大通铺,每人也就二尺宽的地方,地面脏的没法下脚,满是抽焦的烟头,灰浆浸过的烂鞋,乱七八糟的工具,横躺竖卧的安全帽,床铺上胡乱堆着油黑的行李卷。屋里的味道更是呛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汗臭、脚臭、烟味、尿骚味……。

    黄朝阳一眼就认出父亲,他是最老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白的刺眼,别人都在三个一群,四个一窝斗着地主,吆喝着,开着黄色玩笑,一脸幸福,只有父亲沟沟壑壑的脸淹没在浓重的烟雾中,父亲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无助的猫,一闪一闪。

    黄朝阳进来,门口几双眼睛射过来,看是一个大男人,又若无其事的搞着额外收入。父亲慌忙的掐断烟头,站起来迎了过来。

    门口不远处,挖掘机还在像发情的公猪一样哼哼的来回走动着,瞬间一个土丘便诞生了,一片坑洼地边平整如毯。

    “吃饭了吗?”

    “吃了。”

    “我买房了。”

    “在那?”

    “交通公寓。”

    “那里挺贵。”

    “嗯。26万8。”

    父亲的两个眉头便挤在起来,额头的沟沟壑壑便转移到眉宇之间,额头平整了许多,上面细细密密的泥沙很规则的裸露出来。

    黄朝阳在自己额头上示意父亲擦拭额头,父亲很尴尬的笑笑,用袖子用力一抹,说:“你妹子上周上学拿走9千,我卡上只有1万,不够我明天去给你借点。”

    “够了,就错一万。”黄朝阳赶紧说。

    父亲解开裤腰,从裤衩缝制的口袋里捏出一个食品袋,剥开厚厚的包装,一毛、两毛、五毛零用钱便膨胀起来,父亲一把便叼出一张邮政卡,递给黄朝阳。“买房子是好事,房子一直在涨,租房子也不是个事。”

    接过邮政卡,黄朝阳双手有些颤栗,六十多岁的人了应该安享晚年,但父亲一生勤劳善良,那几年种菜卖菜供他上大学,那时一到暑假,他便和父亲一起卖菜,总是披星戴月,有时候还有和一些尖酸石榴皮吵嘴,曾多少次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了工作一定让父亲好好歇歇,而现在妹子正在读大学,一年一万多学费,父亲从没向黄朝阳张过嘴,他总说,你也不容易,养活老婆和孩子,孩子马上读高中,用钱地方多着哩,等我和你妈动弹不动了,还得靠你们呢。近两年县城盖房子打小工一天一百,父亲也卷起被褥背井离乡,成为一个打工族。黄朝阳和妹子都劝他,老了别折腾,守着二亩地护个嘴就行。父亲反而理由充分,干活干活越干越活的精神,我一闲身上就感觉浑身疼痛,还有孙子在县城上学,忙中偷闲还能看看孙子,其实黄朝阳知道他一直住在工地,只是在儿子在放假期间才来租住的房子里蹭一顿饭,还割肉买小菜,看一家人大口吃饭,笑容皱褶了古铜色的脸,露出黑黄的牙齿,显得心满意足,每每这时黄朝阳心里确是酸酸的。

    老人对孩子总是这样,三两句话就把全部家当毫无保留的给了孩子,黄朝阳觉得自己像一个榨油机,更像一个吸血鬼。

    黄朝阳心里很堵,后悔当初不该挺陆小鹤的话,更后悔不该买房子。

    四年前,在黄朝阳的精心辅导下儿子黄凯小学考试全镇第一,陆小鹤说,儿子该上初中了,咱儿子肯定比你有出息,应该让他上好一点的学校,咱镇教学质量差,去县城,对,去县城,咱们祖宗八代不行,儿子是我们的希望。我反正在家也无聊,专门去伺候儿子。黄朝阳开始有些不同意,但在陆小鹤一个月横眉冷对以及父母的旁敲侧击下,黄朝阳在县城租住了两间房子,浩浩荡荡入住县城了。

    四年了,犹如白驹过隙,儿子却染上了网瘾,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只得上职专,黄朝阳嘟噜陆小鹤头发长见识短,如果在镇里没网吧他会有网瘾吗?陆小鹤反唇相讥,怪都怪你们老黄家老坟地气差,代代都是挖镢头的命。三年来我尽职尽责,问心无愧。话不投机,黄朝阳只能闷一肚子气。

    四年了,陆小鹤化蛹为蝶,显然时尚起来,大瓶小瓶的化妆品贴在脸上,有一次捡了个便宜买了瓶假冒品,第二天一脸红疙瘩,弄得两个星期没出门。回到老家,娇里娇气,趾高气昂,饭也不做,说柴火熏眼,没住一天便吵着回县城,现在一家咖啡厅当服务员,理由充分的一年到头不回一次家,好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城市人,而且一直在吵着买房子,直吵得房价翻一番,陆小鹤吵架的底气和冷嘲热讽的话语与日俱增。

    “女人祸水。”黄朝阳骑着自行车,自言自语的说,他真想和陆小鹤大干一架。

    推开门,屋里显然拥挤起来,被子、椅子、桌子、锅碗瓢勺、洗衣机、冰箱、电视、做饭的家什凌乱的快埋到床上,蝇子、蚊子幸灾乐祸的周旋着,一股霉味、腥油味夹杂着热燥席卷而来。是该买房子了。想想马上就要到手的房子,黄朝阳的气消了一大半,也感觉这鬼地方真不是待人的地。

    陆小鹤还没回来,黄凯已经开学两天了,黄朝阳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一股无名的空虚,他突然想起了半路接到校长杜晓明的电话。

    “喂,你打电话我在路上,声音杂,没听清。”

    “又逛街了,今天开校长会,聘任教师,咱们老伙计了,不知你今年准备去呢?”

    “只要你不嫌弃,你到哪我去呢。”

    “今年我不再上河了,到酒馆,离你家远。”

    “不在门根教学更随便,我早就想换换处。”

    “那就这样定住了,你还干总务,明天报到。”

    “明天上午还有点事,得交房款,下午行不行。”

    “买房了,恭喜你。”

    “没办法,一家都在县城,连个正经地都没有。”

    “买房,这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不过县城的房子贵的出奇,资金够吗?”

    “正愁着呢,上半辈子的全部积蓄全部都压进去,还不够房款的一半,现在还错8千。”

    “我暂时给你挪点,一会将帐号发过来,明早我给你打过去,不过明天下午必须报道。”

    天助我也,钱的问题彻底解决了,黄朝阳突然如释重负,一天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感觉生活是那么幸福,像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