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床真舒服

江南未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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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群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大到礼部官员、御膳房总管,小到端酒的宫女太监,就在程将军疑惑怎么没见到那个陈国探子时,下面有侍卫急匆匆来报道:“启禀皇上,准备酒杯的姚总管死在了自己房中!”大礼被见宫。睍莼璩晓

    “什么,他死了?”程将军陡然大惊,这姚总管就是他们早查探好的陈国探子,今日也有意安排他准备杯盘,怎么偏偏这时候死了?这完全不是他们的计划!

    皇上也吃惊道:“死了,怎么死了?”

    侍卫忙答道:“属下已查看过,屋中没有打斗痕迹,他躺在床上,嘴角流血,中毒而死,疑为服毒自尽!”

    这症状听着怎么……程将军不由转头看向桌上躺着的苏幕,急中生智道:“你说他服毒?难道他是畏罪自杀?”说着马上道:“快把他尸体搬上来,太医看看他所中之毒是否与大昭苏王一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觉得程将军分析的有道理,连李丞相也一动不动看着侍卫将那姚总管的尸体搬上来,似乎同样有此怀疑。

    一名三十左右,身着太监服的尸体被放在大殿中央,两国太医一起上前查看,很快就口径一致道:“的确是一样的毒,且中毒时间就在一刻之内,几乎是大昭王一死,他就马上服毒自尽了。”

    程将军心里奇怪,转眼看向皇上,却发现皇上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很明显两人都对这结果意外。可尽管是意外,只要能将凶手定为这姚总管就好,毕竟其他是假,他陈国探子的身份却是千真万确的,只要他再揭出他探子的身份,那一切就大功告成,凶手就是姚总管,幕后策划者就是陈国了。

    这样想着,程将军便道:“这么说大昭王的毒果然是他下的,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谋害大昭王?”

    侍卫回道:“属下让人搜查过房间,没有任何发现。”

    程将军假意沉思片刻,吩咐道:“搜身,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只由几名侍卫围起来,两国人开始细致地搜身检查,不一会儿就得出意料之中的结论:“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他腿上有块很小的疤痕,好像……像一只蜘蛛的形状。”

    “什么,蜘蛛?”程将军亲自走过去看了看,正拧眉作沉思状,李丞相便立刻走过来,将那疤痕看了看,惊声道:“蜘蛛印,他是陈国暗卫!”

    程将军马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我也听闻陈国有一批暗卫,身上以火烙蜘蛛印为记,没想到这姚总管竟然是陈国暗卫!”

    就在众人沉默时,太子开口道:“父皇,儿臣明白了,这是陈国的阴谋,他们有意在大昭王酒杯中下毒,意图挑起两国战事,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就是这样,这陈国,竟如此狠毒!”程将军说得咬牙切齿,回头道:“李丞相,此事都是陈国阴谋,不只谋害苏王,还陷我黎国于不义,不如我们组成联军,共同伐陈,以替苏王报仇!”

    祁天暗看着这一切,默然不语。

    不对,这一切都太不对了,苏幕中毒死了,查凶手时却有一个人服毒自杀,服的还是同样的毒,且身份又正好是陈国暗卫……从这里能理所当然地认为幕后策划者就是陈国,可事情的表面结论往往不一定对,比如眼前的事:此事的结果就是陈国处在了最危险的境地,而黎国却成了最大的赢家,从此他可以坐看大昭与陈国相斗,自己涉身事外。

    就在此时,一名大昭武士跑了过来,急忙禀报道:“丞相,属下在那姚总管房间附近发现一名宫女,神色慌张,极为可疑!”

    李丞相立刻道:“快将她带过来!”

    皇上向程将军投去疑惑地一眼,程将军也同样不解地摇头,眼神中渐渐出现不安与忐忑。从姚总管的死开始,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了,他们到底是计划的人,还是已经成了别人计划中的人?

    宫女很快被带上来,面庞发白,神色紧张,果然是十分可疑。李丞相不再管黎国皇上的意思,立刻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快说来!”

    “奴婢……奴婢……”宫女恐惧地看向皇上,一旁大昭武士一把抽出大刀,厉声道:“快说,要不然我杀了你!”

    宫女吓得大哭,立刻道:“奴婢看见王公公杀了姚总管!”

    程将军猛然一惊,立刻道:“你胡说什么,姚总管明明是自杀,怎么会是王公公杀的?”

    宫女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也不知道黎国的计划,只知道这种场合就一定要说实话,立刻就急道:“奴婢真的看见了,当时姚总管让奴婢去给他擦桌子,奴婢擦了外面的,才去擦里面的,就听到了动静,隔着帘子奴婢正好看到王公公掐着姚总管的脖子,把一个小药瓶往他嘴里灌,姚总管一会儿就瘫下来了,然后王公公把他放到了床上,给他整了衣服,出去了。”

    “胡说,洒家一直在皇上身旁侍候着,怎么会去杀人?”王公公立刻分辩道。

    这时李丞相突然开口:“我记得,你中途离开过很长时间,当时你去哪里了?”

    “洒家……”王公公支吾了一会儿才干脆回答:“洒家是肚子疼去茅房了,今日洒家不知为何肚子疼,洒家旁边的两个小太监都知道!”

    他这话,无疑是最没有说服力的,眼见周围怀疑的目光,他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话辩驳,因为肚子疼就是事实,他今日真是不明原因地肚子疼,哪怕是盛宴,也不得不去茅房待了半个时辰。

    程将军当然知道王公公不会去杀姚总管,也能看出这宫女不像说谎的,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想了想,盯着宫女问:“你确确实实亲眼看见是王公公杀了姚总管?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当满门抄斩!”

    宫女被吓得又一颤:“看见了……那确实是王公公,他背对着奴婢,奴婢就看到了他的背影,可王公公的衣服、王公公身形奴婢认得,他说了个‘去死’,奴婢也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王公公的声音!”

    “洒家没杀他,那不是洒家!”王公公立刻争辩,程将军心知大事不妙,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李丞相道:“丞相,这宫女并没有看见王公公的脸,说不定是有人假冒,此事必有隐情!”

    就在这时,一阵白影飘过,有个淡淡的声音道:“隐情便是你们皇上指派人给我下毒,然后嫁祸于陈国,意图惹起大昭与陈国的交战,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却见皇上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只宴会上用的白色象牙筷,而拿筷子那人正是之前还倒在桌旁的苏幕,他脸上的金色面具已经被摘掉了,此时站起来众人才惊觉这苏幕的样子竟是如此年轻俊朗!

    “好嘛,果然这才像话一些,我说觉得你不会这么快死翘翘。”祁天晴微笑着自语,她现在基本已经能确定事态的最终发展了,绝对是大昭得利益啊!

    “你……你……”皇上早已吓得口齿不清,离他最近的侍卫立刻就拔刀意图前来救驾,没想到苏幕突然甩出手中另一只筷子,那筷子直直朝侍卫拔刀的手飞去,然后如尖刀一样刺进了他手心。

    “啊——”侍卫痛呼一声,手上的佩刀“砰”一声掉落下去,苏幕平静道:“不要再上前。”

    其他侍卫不由都停止了动作,他们本以为一只筷子毕竟比不过刀,暗中打算拼上一拼,没想到这苏幕却能将筷子使得比刀子还狠,一筷子下去那侍卫的手立刻就被刺穿,当即再也不敢妄动。

    李丞相惊喜道:“陛下,您没事?”

    苏幕淡声回答:“我从小试毒,并不怕毒。只是觉出酒中有毒,暂时佯装而已。”说完,看向黎国皇上道:“此番我虽假扮大昭将军,却是诚心与贵国和谈,并无加害之心,没想到皇上却设计毒害于我,还意图挑起大昭与陈国战事,如今你在我手上,我与丞相又在你黎国手上,不如我们就此同归于尽,然后让大昭百万大军前来复仇可好?”

    皇上见了侍卫那被刺了个血洞的手,腿都发起软来,连忙道:“没有,朕没有,全是误会,全是误会,朕没想害苏王,也没想与大昭交战,朕是诚心诚意要与大昭和谈的,苏王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李丞相立刻道:“事实摆在眼前,凤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陛下,今日臣丢了这条命也要与您共生死,反正我君臣若一去不返,大昭子民必会为我二人报仇雪恨!”

    “不要不要!”皇上急着开口,李丞相说得慷慨激昂,几乎就是要赴死的样子,他心中更加害怕,连忙乞求道:“全是朕的错,朕知错,朕知错了,苏王你别这样,咱们是姻亲,有话好商量,你们要什么尽管说,对,城池,城池,李丞相之前不是要割颖川益都那两座城吗,朕答应,朕答应!”

    程将军眼见事情不妙,暗恨皇上窝囊沉不住气,立刻道:“王公公,你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谋害大昭王!”

    听程将军这话,皇上马上就反应过来,也跟着道:“对,王福,你为什么下毒谋害大昭王!”

    王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看程将军,又看看皇上,两行泪水止不住就涌了下来。他知道,他们这是要弃車保帅了,甚至,只是弃卒保帅……而他连个卒都不是,只是个奴才。哪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得不将一切都承下来,至少这样,皇上心里还会承认他一个忠心,还会保全他家人的性命。

    “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没受什么人指使,一切都是奴才自己做的。”王公公道。

    “自己做?你与大昭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毒杀他?你是被人指使的是不是?”太子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谋划的大计就这样结束了,他本以为经此一事,父皇会彻底看重他,从而坐稳太子之位,没想到事情竟变成这样!

    王公公能说是受谁指使,陈国?大昭?现在一切都没用了。他只沉声回道:“奴才有个侄儿,去年去打仗,被大昭人杀了,所以奴才在知道贺将军其实是大昭王之后就起了杀心,又怕人查到奴才头上,于是假造了姚总管畏罪自杀的事,没想到奴才算得好好的,却偏偏被人看见了。”

    程将军立刻道:“大胆奴才,战场之上岂无伤亡?如今两国已经和谈,你竟为了一己私怨而陷黎国于危亡之中,你这奴才实在该死!”说着一把夺过旁边侍卫的佩刀,手起刀落,王公公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一时间鲜血四溅,大殿上一片女人的尖叫声。

    接着程将军提了王公公的脑袋就朝苏幕单膝跪下道:“苏王,我已斩杀凶手,此事皇上之前实在不知情,还请苏王放了陛下,重结两国之好。”

    女眷们都吓得要么捂脸要么躲起来,甚至还有大臣也扭过头去不敢看,只有祁天晴仍然端端正正坐着,像上过战场的男人一样镇定。其实她心里也发怵,这血腥的场面她还真是第一次见,由不得要佩服这程将军手段狠辣,做起这事来竟眉头都不皱一下,看来做大事的人,果然是“不拘小节”啊!

    “他一个小小奴才,竟敢谋杀我?若非正好有你黎国宫女看见真相,此事不是要怪到陈国身上?”苏幕的话虽平静,但他手中的皇上却依然处在危险中,因为那只象牙筷仍然抵在皇上的喉咙上,而致命位置是如此精准,自始至终他连手都没抖一下,程将军一看就知道这大昭王果然如传言那般,是个武功高得不可思议的人。

    皇上明显地感觉到那尖头筷子往自己喉间又抵了抵,脑中顿时出现那侍卫手掌被刺穿的惨状,不禁颤声道:“是他,就是他,这事不关朕的事,苏王,朕好不容易求和,又怎么敢谋害你,真与朕无关!”

    他口里虽是自称“朕”,然而说出话却没有一点皇帝该有的威严与气节,这让在场的黎国大臣不由想起现在皇上继位前的执政者舞阳公主,那是何等的铁骨铮铮,雷霆天下?这皇上竟连个女流之辈都比不上!

    这时李丞相开口道:“陛下,王公公既已承认,应该就是他吧,皇上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臣与陛下若是在黎国出了事,大昭文武群臣、黎民百姓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仇恨之师尤其可怕,皇上怎么会加害于您呢?要是他以为您是贺将军就更没这必要了。”说着,朝苏幕使了使眼色,似乎暗示他就此作罢。

    这事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松一口气,李丞相开始劝大昭王,估计大昭王不会再强硬了;看在祁天晴眼里,却是忍不住想笑,还是那句话,看事看实质,这明显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嘛,好端端的,谁想同归于尽?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大提要求,反正大昭国在军事上强于黎国,皇上根本没那个胆量杀了这君臣两人,所以在现在理亏的情况下只能答应人家的条件。就像当年的清政aa府,为什么会签下那么多不平等条约,还不是因为拳头不够硬,打不过别人!

    程将军无可奈何,也劝道:“苏王,伤了皇上,于两国都没好处,如今两国已是姻亲,你的新王妃长宁公主还在此,不如好好坐下来谈谈。”

    苏幕沉默半晌,终于平静道:“既是谈,那将军觉得我所饮毒酒值些什么?”1d7Dq。

    这无疑是要对方开条件了,而且一出口就是一杯毒酒的价值,这甚至可以说是无价,因为一杯毒酒就代表一条命,一国之君的命当然无价,可是他明明没死。

    程将军看看皇上,回道:“我们愿割出颖川与益都两座城来赔理,这总成了吧,这可是两座要塞,价值无估算!”

    李丞相不回话,苏幕半晌才道:“大昭将与黎国交好,然而我却在此受毒酒一杯,险些致命,这友国实在让人不安,除此两座城外,我要质子一人,与我同归大昭,以此确保黎国不会背后出刀。”

    “质子?苏王的意思是?”

    “皇上有五子,我只要其中一子。”苏幕平静道。

    五位皇子此时都在场,听了这话神色全然为之一变,太子更是激动道:“这怎么行,长宁公主不就去了大昭么?”

    “长宁公主?”苏幕往祁天晴的方向看了一眼,“太子说的是刚才那个不堪受辱,要寻死的女子?”

    太子顿时就没了话。

    祁天晴不由瞪了苏幕一眼,好啊,我穿着大红嫁衣,美美地站在这里,你却到现在才算看我一眼,而且是看着来骂我!可够狠的,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提了之前的事,那就是骂她根本不是公主,只是个郡主,而且是个其父不详、连自己都想去死的郡主!这苏幕,可真狗厉害的!

    “皇上,质子之请只是以防万一,皇上不肯么?”苏幕问皇上。

    皇上怕死了苏幕,更何况现在自己的命还在他手中,一时情急,立刻道:“肯,肯,苏王要带谁走,尽管带!”

    几位皇子更加惴惴不安,太子立刻道:“父皇,儿臣是太子,国之储君,自然不能去!”

    程将军知道送质子之事已成定局,既是定局,那就要按定局来谋划,作最好的选择,不由心思一动,决心将坏事变好事,上前道:“不错,太子是储君,自然不能去大昭,不如……就让三皇子随苏王前往大昭,三皇子性情温和宽厚,对两国关系必然大有助益。”

    他很清楚,皇上虽然立了自己的外甥为太子,但心底里却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太骄横,太自以为是。而三皇子却不同,三皇子由于母亲出身低微,没有任何靠山,所以从小就谨言慎行,对皇上更是孝敬尊重,皇上是个软弱贪安的人,可他同时又是皇帝,他当然希望得到人的尊重敬畏,在这一点上,辰妃和三皇子做得比所有妃子所有皇子都好,所以皇上最喜欢的就是辰妃与三皇子。三皇子也的确是个人才,皇上心里兴许已经作过打算:若换太子,就换三皇子。现在趁此良机,把这潜在的威胁送出去,那太子的皇位不是更多了一重保障?

    三皇子几乎是惊讶地看向程将军,他没想到程将军会推他出去,也许是二皇兄,也许是四皇弟,五皇弟,却从没想过是自己,因为他们都有争帝位之心,而自己没有!难道仅仅是因为推自己出去就不会得罪其他外戚么?不,不可能,程将军位高权重,不会怕得罪人,他当然是从太子之位考虑,可没想到他竟把自己看成是最大的威胁!

    辰妃一听这话,也大吃了一惊,连忙道:“皇上,不可,不可呀!臣妾可只有这一个孩子,他向来温顺善良,哪里去得了大昭!”

    皇上也没想到程将军会说让三皇子去,他看一眼三皇子,又看一眼辰妃,心里实在舍不得。所有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三皇子了,其他几人嚣张跋扈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为他不知道,只有三皇子待自己诚恳,也完全没有争皇位的野心,这与自己当时多么的像,他当年不也是这样么,那时候要不是舞阳公主硬将他弄上皇位,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会做皇上,看到凤卿,他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自己甚至还想过到时候来个出其不意,偏偏要将皇位传给他的,没想到现在程将军却说要送走凤卿,他一定是看着凤卿软弱无助,可以随便欺负!

    听到事情与自己无关,二皇子也上前道:“不错,三皇弟比我们其余人都要温顺和气,不像我们的暴脾气,儿臣也赞同选三皇弟。”

    紧接着其他几位皇子、几位皇子的党羽、亲戚,都如此推荐,而三皇子并无母族势力,只有辰妃的哀求,一时显得孤掌难鸣。

    “既如此,那便是这位三皇子了,皇上同意么?”苏幕开口。

    皇上清晰地感觉到象牙筷又往自己喉咙上靠了靠,面前又有群臣请求,他也不知道选谁,只不想节外生枝,连忙答应道:“同意,同意,卿儿,你便与苏王一起前去大昭吧。”

    三皇子看着父亲,绝望的眸光渐渐自眼中扩散。他心知,他的敬与爱父皇是知道的,他也相信在父皇心里自己是有所不同的,要不然他不会在某些时候偏向自己,所以他才一直觉得权势名利没有就罢了,他只要父子和乐就行,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样。却没想到这父子间的感情如此脆弱,这么容易地,他就选择了自己。此去大昭,前程未卜,生死未卜,他这个皇子算是完了。

    苏幕终于放开了皇上,走到之前李丞相坐的位置,却并不坐下,只平静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自己给自己斟一杯酒,然后举杯道:“我敬皇上,此杯之后,我等使团便离开,从此大昭黎国两相无怨,互为友好,我也会厚待公主与皇子,皇上请宽心。”说完,将酒杯靠近唇边,虽是一饮而尽,却不失淡然优雅。

    皇上觉得自己才从阎王殿走了一遭,此时看他仍是心有余悸,不由摸了摸脖子,端起酒杯来将酒喝下,而后僵硬地笑了两声。

    经过两场骚乱,宴会结束,祁天晴坐上了豪华的大红马车,随着苏幕自宫中缓缓离去。

    想着今日的一切,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她与三皇子话别半晌,最后竟是一起离开。山长路远的,也算有个熟人,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替他不值,那皇上也是笨,几个皇子看上去都不怎么样,明显三皇子是最优秀的,没想到他却想也没想就把他送走了。他自己已经是个无能昏君了,再把这唯一品种优良的皇子送出去,到时候黎国不是更搞不赢大昭?说起来,这不会就是苏幕原本的意思吧,他希望的就是把三皇子带走,给黎国留几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自皇宫离去后,队伍一直走了三个时辰才停下,此时天正好黑下来不能再走,而他们早已离了京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一块空地上扎帐篷过夜。

    祁天晴一进帐篷就把华丽吓人、后摆足足两米长的嫁衣脱了下来,换上一身轻便红衣,又让随行宫女给自己随手挽了个髻,然后就出了帐篷,一边走一边朝后挥走道:“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别跟着我了。”

    宫女慎重道:“公主正是新嫁娘,当谨言慎行,最好还是回帐篷歇息吧。”

    祁天晴没好气地看向她,“我数三声,你就转身回帐篷自个儿待着,要不然以后就别跟在我身边了。”

    宫女听她这话,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什么,无可奈何转身回了帐篷。祁天晴得了自由,马上开始转悠,不远处升起袅袅青烟,好几名大昭武士蹲在那里,她新奇地跑过去,只见三名武士正在一口大锅里煮水,旁边放着些猪肉,莲藕,粉条之类,不由问:“你们这是要做排骨藕汤?”

    三名大昭武士抬起头来,其中两名还愣着,另一名则立刻认出她来:“是长宁……长宁公主。”这话一出,那两名更加意外起来,这黎国的新王妃竟然跑来问他们是不是要做汤?

    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答道:“回公主,不是什么汤,就是猪肉煮莲藕。”

    “那就是排骨藕汤嘛,你们不先把肉和骨头炒一下吗?我虽然不太会做饭,但也知道肉还是先炒一下好吃吧。”

    “这个……”那人回道:“行军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祁天晴点点头,突然皱了眉道:“哎呀,你们这猪肉上毛都没弄干净,待会怎么吃得下去?”

    伙头又回答:“公主的晚饭不知是由黎国那边准备还是由我们准备,反正公主不吃这个,这个是我们吃的。”

    “啊?我不吃这个?可是我还挺喜欢喝排骨藕汤的,待会儿我就来你们这儿吃吧。”见几人发愣,她马上道:“你们放心好了,女人怕胖,我晚上不多吃,就喝点汤,顶多吃点藕,不吃肉,而且你们这毛都没弄干净,我还不吃呢!”

    三人继续愣着,不知怎么回答。她抬眼往四周看了看,问道:“你们陛下的帐篷呢,在哪儿?是那边那个最大的么?”

    三人一齐点头,“是。”

    眼看她朝那方走过去,三人盯着看了许久,终于有一人忍不住道:“这黎国的公主,怎么……怎么不像个公主,倒像……倒像我妹妹呢?还问我们汤啊菜的。”

    另两人白他一眼,却也不由道:“也确实和其他公主不同。”

    祁天晴转悠到苏幕帐篷外时,两名大昭武士拦住她,“长宁公主,找陛下有事么?”

    祁天晴才要说话,突然凝神静听了半晌,意外道:“里面有水声响,你们陛下在洗澡?”

    两名武士怔住,陛下的确在沐浴,但……作为一个还未真正过门的和亲公主,要这样说出来么?沉默半晌之后,一人仍然面不改色道:“敢问公主有何事,在下可代为通传。”

    祁天晴摇头,将手背在背后晃悠道:“我不要你们通传,他在忙,我等会儿再来就是。”说着就往回走,却在转身那一刹突然朝帐篷钻去。

    “公主留步!”两名武士立刻上前挡住,她晚了一步,却并不死心,换个方向继续试图闯进去,脚都往里迈出一只了,其中一人却眼尖手快伸手拦在了她面前。

    此时叫今秋的宫女正好朝这边走来,祁天晴立刻道:“放肆,你们胆敢轻薄本公主!”

    这一声喊得义正言辞,让两名守卫有些措手不及,正好此时他们也发现今秋往这边过来,立刻就退到一边与祁天晴拉开距离,开口道:“见过今秋大人。”

    今秋语气微严肃道:“刚才怎么回事?你们轻薄公主?”

    “属下不敢,是公主要闯帐篷,属下才拦住她。”武士连忙回道。

    祁天晴毫不示弱,无理取闹道:“不让进就说嘛,动什么手,往哪里摸,弄得我胸口现在还疼着!”

    “属下……属下没有!”之前拦他的武士立刻分辩。

    今秋大致猜到什么,心里也清楚这长宁公主的古灵精怪,却不好说什么,只看着两人斥责道:“你们不用再辩驳,敢对公主不敬,自己下去领罚吧。”

    话已这样说,两名武士无措可施,只能不情不愿地低头认栽:“属下知罪。”

    今秋这才看向祁天晴道:“公主是来此找陛下么?”

    祁天晴依然听着里面的水声,心里骚痒着十分想进去看一看冷面男神出浴的香艳场景,却深知这愿望根本不可能达成,只得乖乖站在原地回道:“是啊,我就是有事要和陛下说。”

    今秋恭敬道:“陛下此时忙着,不如待奴婢先送公主回去,等陛下忙完再去请公主?”

    “不要,我就在这里等,坐了一天,屁股都要坐散架了!”她话一出,两名人高马大的大昭武士面面相觑,大为震惊:大昭女人比黎国女人要洒脱些,可再洒脱,那些大家小姐也不会这样说话的,这个黎国公主怎么都不像个公主!

    今秋早知道她有些特别,个性又较沉稳内敛,听见她这话倒并没有多意外,只是轻轻笑道:“那奴婢便陪公主在这里等着。大昭有专程为公主准备饭菜,不知公主待会打算在哪里用饭?”

    黎国有送嫁队伍,还是个将军,对大昭有极大意见,所以两队人虽然一起行路,但并不怎么热络,做饭也是各做各的,这边给公主准备晚饭以示尊重,那边当然更会准备。

    祁天晴很欣喜地问:“那我是和你们陛下一起吃吗?”

    今秋一愣,随后摇头:“不,陛下并不用晚饭。”

    “啊?他不吃?走了六个小……不对,三个时辰的路呃,我看皇宫宴会上他也没怎么吃,他不饿吗?”祁天晴大吃一惊。

    今秋笑道:“陛下年轻时因逃难,伤了身体,胃口一直不好,所以食量不大,况且他们会准备宵夜,等晚一些陛下要用了自然会用。”

    “哦,是这样……那我还是在你们这儿吃,我还没吃过大昭菜,当然得尝尝!”说着她看看四周,疑惑道:“陛下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侍候吗?”

    今秋回道:“近身侍候的就奴婢一人。”

    “就你一人……”祁天晴又是高兴又是疑惑,高兴的是没有那一群一群的年轻漂亮的小丫鬟天天跟着,疑惑的是一个国君身边竟然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而且还是个上了年纪,相貌平平的,难道爱美之心不是人皆有知吗?

    看着今秋只算得上五官端正的脸,祁天晴不禁问:“那陛下应该很喜欢你吧,他那个性格,你怎么让她喜欢上的?”17903952

    今秋又轻轻一笑,“奴婢只是下人,自然谈不上喜欢,只是陛下用奴婢用习惯了,不愿再换,奴婢是陛下到大昭后第一个被分配侍候陛下的人,到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二……二十多年……”祁天晴咋舌,“所以他真的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怎么看上去那么年轻呢?”

    正说着,帐篷内传来苏幕陈述性语气的喊声:“今秋。”

    “是。”今秋连忙回答,而后挑帐入内,祁天晴毫不迟疑跟着她身后进去,心里急于看最后一抹惷光,没想到某人已经穿好一身白衣立在一旁了,帐中只剩个空空的大浴桶。

    他此时也看着她,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朝她投来一记目光已经是最大的表情了,那意思似乎是很意外而且不怎么喜欢她竟然也跟着混进来了。

    这种时候祁天晴当然不会去想什么自尊自爱有骨气,别人不喜欢就不往人身上凑,只全然不管他对自己的侧目,立刻跳到他面前道:“你这个陛下可真勤快,自己洗澡自己穿衣,都不用人侍候的,难道是怕人碰你弄脏了你的身子?”说着伸出食指来戏谑地朝他胳膊上伸手点去,他果然马上就躲开,于是祁天晴笑得更得意且意味深长:“哈哈,看把你吓的,生怕我玷污了你似的,其实我哪有那么强人所难嘛。”

    这一回,苏幕看了她很久,她以为被深深调戏了的他一定会说些什么,没想到这“好久”之后,他最终还是保持了平静,淡声问道:“公主亲自造访可有事?”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造访?马上就是夫妻了,我们不该先抓紧时间熟悉熟悉吗?”说着她就往帐中的床上一坐,身子在床头斜斜一靠,一边拿指头绕自己鬓边的头发,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一边忙着的今秋往这边看过来,语气迟疑道:“公主……”

    祁天晴看看自己身下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立刻就站了起来:“呀,我忘了陛下爱干净,这……对不起……”

    今秋只得道:“无妨,奴婢待会换换就好。”话音落,站在床边的人立刻就又坐了下去,“反正要换了,那我就不怕坐了。”说着往床上滚了一圈才停下,身子躺在床上歪了头看向苏幕,声音软糯道:“陛下的床可真大真舒服,还香香的,好像是陛下身上的气味呢——”她将余音拉得很长,有一种意图让声音从耳朵一直钻一直钻,钻到心里让人酥麻的感觉。

    苏幕的嘴唇明显抖了抖,又恢复平静,然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到底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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