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沧海和诗

世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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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天气炎热,冯冼惟忠允官兵轮流在甲板上执勤,囚车边守着十余人。轮不到执勤的女兵,可暂时进舱休息。

    冯冼惟忠命人将一大木板挡在囚车的有太阳一边,并将厚衣毯毡递进囚车,让我夜晚御寒挡风。

    我一心观海,品味其美,大约过了两三时辰,才觉尽兴。

    我的神情动作被船上女子尽收眼底。有女子在旁不时瞅我,与他人窃窃私语:“看人家妹妹,别说还真有些气概,身在囚车之中,还有心情观风赏景,苦中作乐……”

    我闻言不禁苦笑。这话稍有讽刺意味,夸赞之意还是主要的,夸我心理素质还算不错,我不由得有些高兴。

    海上启程几个时辰以来,冯冼惟忠除了稍离如厕,其余时间一直守在囚车旁,原本丰润晶莹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其行为虽然发自绝顶愚忠,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愚忠之余倒也颇具敬业精神和牺牲精神。

    如果冯冼惟忠不是那么愚忠,简直可称得上是浑金璞玉的完人了,绝对是大家闺秀,而鱼轩南,虽觉她身怀大才,但毕竟未曾充分表现,眼下似乎只能算是小家碧玉。

    如果冯冼惟忠不是那么愚忠,可以断定,我绝对不会成为李唐囚徒,可以断定,冯冼惟忠会不惜一切拥我入怀,或许,她会演绎一出温柔版的鸽儿夺人的故事。现在,我和她或许已经隐居于某处风景如画的海畔椰林,此刻,也许正在海滩上卿卿我我,也许正在海浪里并肩戏水,也许正在椰林里追逐打闹,也许正在茅屋中耳鬓厮磨……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正想着,只听咳嗽一声,我闻声转头,只见冯冼惟忠将一枚青椰从囚车上专门打造的小洞中递入。

    椰口已开,插着一支苇管。

    我一阵感动,本能道谢,冯冼惟忠笑笑,摆手示意不必,而后微微转身,望着海天交界之处。

    我喝了几口椰汁,顿觉神清气爽,无意间望向冯冼惟忠,却见到一番美景。

    只见冯冼惟忠也吸着椰汁,但另一只手却按着刀把,目不斜视。

    那般神情,那般气度,不似在喝椰汁,而像浅呷醇酒;不像是在遥望空茫无物的海天之间,而却似在巡检一望无际的千军万马。

    都说男人认真起来性感许多,女子何尝不是如此。

    只见冯冼惟忠玉面沉凝,若有所思,一头青丝随风起舞,白衣飘飘,一身银装玉裹般,在海天一碧的背景衬托下,她虽清丽挺秀而不显纤弱,虽豪气深沉而不失洒脱飘逸,简直如凡间仙子,不可方物,我不禁看呆了。

    此刻,听闻旁边几女窃笑低语,我虽听不甚清,却已然明白。

    让人产生如此误会可了不得!我急急转头,低头啜吮椰汁。

    冯冼惟忠大约听到了旁边几女的窃笑低语,微笑转身,冲刚刚止住窃笑低语的几女笑道:“休得胡言乱语!”

    我原以为几女被冯冼惟忠这样一个软语警告就会收敛,不料一女接道:“刺史大人,成家立业乃人之本份。男子可以绝迹,但是咱们不能终身守寡。大人也别一天到晚为国忧愁,不顾自身。大人年龄也不算很小了,也该找个合适伴儿了。”

    冯冼惟忠脸颊微微发红,似乎略显不悦,但仍不失笑意,反问道:“你以为天下女子想法都如你那般?再说,女女成家之事,眼下虽未受朝廷反对,却也并非律法所允,并非是甚么正大光明之举。”

    那女子和周围几女对望一下,咯咯笑了几声,望着冯冼惟忠道:“大人,人间千万事,朝廷如何能够一一列出律法。据小的所知,朝廷也未曾设置允许吃饭的律法,如此说来,我等便不要吃饭了?”

    众女爆发出一阵欢笑。

    冯冼惟忠神情微显尴尬,稍有不悦,却语气温和道:“诸位,莫妄议朝廷律法了。我等皆为大唐仆役,凡为公事,则时时处处当以大唐律法为准,不得疑谤。此为我等本份,诸位可否明白?”

    众女齐声道:“我等明白!谢大人教导!”

    冯冼惟忠望着众女微微点头,旋即转向我,开了腔:“我们几经交锋,知并非没有可谈者。我与你虽然各事其主,大道殊异,但不论怎么说,对一些事务的看法倒很是接近。押解之途毕竟杳杳,属下也少有可畅谈者。如不嫌叨扰,我们可否就可谈之事相谈一二?”

    我不料,她竟会对我说出此言。

    我今朝身份,是朝廷重犯,而她,身为押解我的朝廷命官,反倒要与我交谈?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满船皆为她的下属,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在这等级森严、君君臣臣的皇权专/制时代,冯冼惟忠尽管似对下属较为宽容,但要做到与下属畅谈无忌是绝不可能的。譬如适才的话题,若是放在我穿越前那时的大部分国家的上下级之间,对话应该可以展开,上级一般不会以“律法不得疑谤”等为理由压制下属、中止交谈。

    相对而言,以她的身份,倒是和我这个囚徒可以多谈几句,因为我不属于她的下属,而是属于她的对立面。再说,李唐朝廷应该比较重视与囚犯沟通,录囚制度便是在唐代初年得以完善的,而今虽然男子几乎绝迹,但李唐朝廷应该还延续着录囚制度和常与囚犯沟通的不成文惯例。

    因此,她不太愿意与满船下属交谈,而愿与我这个阶下囚交谈,便也可以理解了。

    就我而言,我也觉得寂寞,这一路还早,沧海虽美,也基本看够了。谁愿意一路呆望大海?

    当然,我可在夜深人静、她们不太在意我之际进入系统,但系统本身不是用来解闷的,而是用来交易的。而我处身此境,系统未必会奖励我,进入其中,估计就是挨训而已。因此,进入系统岂是消遣之道?

    想到这些,我道:“也可。大人请指点。”

    冯冼惟忠笑道:“不敢。”

    为了专注于交谈,我拟尽快喝完椰汁。我抽出苇管,仰起脖子,咕咕几口,将椰汁喝尽,椰汁从我嘴角流溢而出,顺脖而下。

    冯冼惟忠和几女盯着我,不约而同地发笑。

    冯冼惟忠咳嗽一声,一女将一枚插了苇管的青椰递给我。

    我接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男子在囚车里装女子,并因动作洒脱恣意、显出男子之气而被作了众女笑料,面子何在?

    此时,却见冯冼惟忠也抽出苇管,仰起头,咕咕几口,待椰汁只剩点滴时,摇了几摇,椰汁顺她雪白颌肌流溢一片,脖颈皆是。

    她一甩手,将椰壳丢进大海,叫声“痛快”,几声朗笑。

    她朗笑之际,周围几女也笑,但未如适才笑我那样无所顾忌,只是捂嘴而笑,且多半偏转了头。

    冯冼惟忠笑道:“你这般喝法,却是初见,尝试之下,果然痛快,哈哈!”

    我吃了一惊,原来她是在学我的喝椰动作。如此而为,就算称不上是暗示性的亲近,至少也含着一种欣赏。

    有句名言好像是这么说的:从敌人那里获得的尊重,比从朋友那里获得的尊重还要珍贵。

    只听冯冼惟忠笑道:“你若口渴,只管痛快去喝,痛饮之后,我们一番畅谈!”

    她的豪迈气度和在有限度的范围内表现出来的极限关怀,终于感染了我。

    我呵呵一笑,无所顾忌地抽出苇管,仰头,捧起椰子对嘴灌下。

    冯冼惟忠竟然抚掌,笑道:“这般豪兴,非余所能及!”

    我丢下椰壳,一抹嘴,道:“请讲!”

    冯冼惟忠笑道:“余久事公务,久不曾出衙门一步。这次因你之故,万里押解,也算是得机游玩,逢沧海滔滔,襟怀俱爽,既如此,以观沧海为题,共为一赋,可否?”

    我道:“甚好!”

    冯冼惟忠笑道:“咏海诗赋,我以为观沧海较妙。但此诗老气横秋有余,飘洒超脱不足,套路痕迹让人不爽,且似缺诗歌之灵动。姐姐以为然否?”

    什么?观沧海?这个时空不是不同于原生态时空吗?怎么会出现观沧海这首诗?

    又一想,时空错乱,不等于名人消失。魏武帝怎么会被这个时空湮没?观沧海怎么会被这个时空湮没?

    大体想通了,我便收回思绪,开始思索着冯冼惟忠的话,觉得也似是那么回事,便点头称是。

    冯冼惟忠笑道:“既如此,今以我二人之智,再咏沧海,尽其风韵。何如?”

    我笑道:“甚好。”

    冯冼惟忠笑道:“不才斗胆献丑在前了。”

    只见她轻启皓齿道:“欲寻鲲鹏,临风远眺。碧浪汹涌,隐若蛟搅。已至汪洋,何恋穷山。请君回首,风景正好。”

    我边听边品,果然有味,磅礴洒脱,气度不凡。

    不过,此词虽貌似写实,其实暗含心声,劝我降唐。其愚忠自负之念,激得我心如猫抓,斗志顿生,誓要挑战。

    我思忖片刻,乃得下文,默吟数次,自觉尚可,乃道:“桅锋逐日,帆影追月。精卫纵翔,飞鱼皎皎。万象争奇,各怀千秋。物竞天择,方显英骄。”

    “物竞天择”这句,算是我占了晚出生两千年的便宜,不过,为压其愚忠自负之气,也顾不得了。

    我话音刚落,冯冼惟忠便抚掌笑道:“好!好!颇有劲道!不才记下了。”说着,拿出一支色棒,将诗涂在纸上,装进怀里,继续与我攀谈。

    原想冯冼惟忠只是一时诗兴大发,不想她谈兴极浓,除了发号施令、率众巡船,其余时间,便是和我谈诗论文。

    但身为朝廷命官、押解上官的冯冼惟忠,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消遣而谈话。

    在谈诗论文之际,她不时以言语暗示,我应该归顺朝廷,供出鱼轩南她们,如若如此,前程远大之类。她的愚忠自负之念,使我谈兴大减。不过,与她谈诗论文到底还是高兴的,毕竟,这是我穿越之后首次与人和诗,何况是在这作囚苦旅之中,是以,也愿意陪她谈诗论文。

    还算畅快的谈话,使我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觉间已是日薄西山。

    冯冼惟忠一边赏看沧海赤霞,与我交谈,一边向甲板上的一位女子传令,令她尽快确定头船航向,以便驶向附近码头,翌晨继续前进。

    所谓头船,便是我所在的船。头船甲板上那位接受冯冼惟忠命令的女子,担负着确定航向的重任。

    我早就注意到,此女一直呆在甲板上,她面前有偌大地图,罗盘,滴漏,以及一个半人高的竹架,竹架上系着密密麻麻的坠有不同物体的丝带。

    她一直在观察这些东西,尤其注意观察竹架上的丝带,每当有风之际,她便在纸上以我看不甚懂的符号做记录。

    我估计,这个丝带竹架的作用,应是用于测试风向、大体风速和大体航速。在大体把握风向、风速、航速的基础上,利用地图、滴漏、罗盘、观星等方式,便可大体判定头船所在位置,进而确定航向、航速。

    不多时,她向冯冼惟忠汇报。

    冯冼惟忠闻报,下令调帆转向。女兵们动用脚蹬装置加速。

    约半个时辰之后,冯冼惟忠给我送来晚饭,此刻,三船到达海畔。

    借着朦胧月色,我看到岸边不远处便是黑黢黢的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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