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 七

筑梦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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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齐,建京,理亲王府。

    杜语乔坐在中庭给下人吩咐事情,“都已经转夏了,这夏衣也不能落下,按往年的旧例给府里的人都添上……”

    话还没有吩咐完,就听到庭院中有声响传来,杜语乔不悦地抬眸,“嚷什么?不知道王爷感染风寒正在正房里歇息吗?”自打从边境归来后,李茴就染上了风寒,喝了不少药至今却仍未断根,她一想到就是一阵担忧加心烦。

    哪知有侍女磕磕碰碰地进来禀报,“王妃,王爷穿上了朝服正要进宫呢……”

    杜语乔一听,脸色一紧,忙起身冲回正房,他怎么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公主身在北魏,万一他再有个好歹,怕这日子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急忙冲到庭院的杜语乔刚好看到身影消瘦的丈夫穿着亲王服,边咳着边让人去备马,而那得了她命令的管家却没动,在一旁劝着他要以身子为重。

    李茴神色不好地痛骂出声。

    “王爷,别怪责他,他不过是遵我之令而已。”杜语乔忙上前挥手让管家下去,急急地扶住丈夫的手臂,“王爷,太医不是吩咐了你要静养才好,这病才好断根……”

    李茴抓住她的手,皱眉打断她的话,“王妃,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只是今儿个我非进宫不可,不能任由着太子胡来,不然怕是要害到凰熙。”最后的话却是压低声音说出来的,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听闻。

    杜语乔张大口,柳眉一皱,随及俏脸一怒,那个太子仍没有死心?

    皇宫一到夏季到处都是绿意盎然,只是帝王李盛基却无心欣赏,自从女儿被女婿强硬带到了北魏后,他就开始茶饭不思,夜里老梦到孙抚芳指责他连如女儿也没照顾好,渐渐有了心病,脸色也颇为蜡黄消瘦。

    他从内心深处觉得愧对亡妻的嘱托,连临幸美人的心情也彻底消失了,弄得后宫也跟着他一道愁云惨雾。

    此时在他寝宫中侍疾的儿子李芫正口沫横飞地道:“父皇,儿臣这些天来都梦到大姐在异国他乡吃苦,而母后在天之灵又难安,儿臣实在想念大姐,求父亲无论如何想个法子救大姐回来吧……”说到这里,他又嘤嘤地哭出声跪在地上,年方十四的少年郎面相渐渐长开,颇有几分俏似孙抚芳。

    他这一哭让李盛基将所有注意力都摆在他身上,明明是儿子,却比女儿长得更像亡妻,心中盛满了舔犊之情,更何况还提及到长女,叹了口气,亲手扶儿子起来,“父皇知道你们姐弟情深,只是可恨那畜生却硬生生地拆散了我们父女,你们姐弟,真真可恶。”骂起白晏顿时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他的肉,想到自己无计可施,又只得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大姐在北魏可有吃苦?夜里能否睡暖……”

    李芫听到父亲又是那般地念叨着,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那个男人迷恋她,又岂会真让她过得差?要不然岂会过了这么些日子北魏愣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上前意图说服父亲,泪珠儿就挂在眼角更是触动人的心弦,“父皇,儿臣想得一计,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一副的为难之色。

    李盛基满脸的喜意,“当真有法子能救你大姐回来?”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别的,忙一把扶着儿子坐在那凳上,“你还不快点讲?真要急死你父皇。”

    “父皇莫急。”李芫见状知道说动父皇有望了,心中大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为难之色更甚,“父皇,不是儿臣不肯说,只是怕说出来非但没人赞成,反过来还要受到指责……”声音越来越小。

    “万大事有朕担着,你还怕什么?”李盛基当即道。

    李芫这才没有再卖关子,赶紧起身朝父皇又是一揖,最后看到李盛基已经满脸不耐烦了,方才道出,“父皇,北魏与我们大齐的征战无非是国土之争,依儿臣之见,大姐于祖宗江山社稷有功,又岂能是那区区几座城池可比的?不如……”顿了顿,吊足父亲的瘾后,又道:“不如就将我们占来的那几座原属北魏的都城还给他们,换大姐回来可好?”

    拿城池换凰熙?

    李盛基确实有几分心动了,那几座城池能占来也是多亏了凰熙的战略,现在还回来能换回女儿一条命倒也没吃亏,他抚着胡须思索着,表情却是越来越倾向于赞同儿子的提议。

    李芫见状,又是赶紧扇火道:“儿臣怕朝臣多有反对,这一群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以往大姐在还能压制他们,现在看到大姐久未现身于人前均都蠢蠢欲动,没将我们皇室放在眼内。如果将大姐身在北魏之事告之,他们必生事端……”

    “哼,朕是皇上,岂需要听他们的?”李盛基脾气上来,一拍龙首道,“朕为了救女有什么舍不得?哪需要他们指手划脚?谁个敢反对,朕就让他回家吃自己的去。”

    李芫一见父亲表态,忙一脸喜色地道:“父皇英明。”终于找着由头将昔日长姐培养出来的嫡系换掉,那一群人他是越来越看不惯,既然看不起他这个当朝太子,就别怪他赶他们离去。

    父子二人一时间商量得眉飞色舞,李盛基似看到大女儿回来了,李芫却是眼热地看着父亲屁股下的龙椅,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在上面发号施令?

    正在此时,太监禀报道:“皇上,理亲王求见。”

    “他怎么来了?”李芫率先皱眉出声,对于这个便宜大哥他是越来越厌恶,几次三番,三番几次地破坏他的计划,等他一坐上皇位,必将这大哥好好地收拾一通。

    “传。”

    李芫还在想说些什么劝李盛基拒绝接见李茴之时,李盛基已经是朗声道,似乎想到法子救女儿,帝王的神色又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李茴一进殿给帝王行礼之时,眼角已瞟到太子的神色有异,遂心里暗暗防备。

    李盛基一看到这过继来的大儿子,顿时就满脸笑意,忙跟他商议方才小儿子提议的事情,快到李芫都来不及阻止,心里暗恼父亲的不解人意,这个大哥也不是善茬,怕是会明白他真正的意图,本以为他病得不能进宫上早朝,正好可以饶过他。

    “父皇,大哥这段时日病得甚是严重,依儿臣之见还不如让大哥放宽心好好养病才是正道……”李芫赶紧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

    李茴却是看了他一眼,看到李盛基的眼里有些许的关心与懊恼,于是忙道:“无妨,儿臣的身体虽说风寒尚未痊愈,但处理事务却是无碍的,太子殿下过虑了,臣受之有愧。”顿了顿,咳了好一会儿,目光清明地看着李盛基,“父皇,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李芫的脸色板起来沉声问,“莫非大哥不想把大姐救回来?”

    李盛基也跟着不悦地皱紧眉头,眼睛微微一眯,最近他也听闻这大儿子与女儿那一系的官员来往过密,莫非是打算接收女儿的势力所以才会大力反对?他的疑心病此刻又犯了。

    李茴一看这父子二人的神色即知道他们的想法,心里到底苦笑了一下,他终归还是外人。喉咙一痒郑起手来轻轻咳了咳,听到李芫暗讽大哥身体不好赶紧回府休养的话,脸上的神色更为紧绷,一揖道:“父皇,儿臣正正是因为担心凰熙才不同意这么做,并不是舍不得那几座城池……”

    “哼!你倒是说得好听,这事别人反对就罢了,你与大姐一向感情好居然也反对意见,当我们姐弟认错了你,父皇,大哥此举哪堪是为人兄长的举动?”李芫赶紧挑拨离间。

    李茴却没有沉默任由他打击,而是将利害分析给李盛基听,“父皇,您若一意孤行,此举非但不能救凰熙,只怕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李芫正要反驳。

    李盛基却是一脸的紧张,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刚惕自用,忙倾身向大儿子,“怎么说?”

    李茴借机将利害分析了一通,李盛基的脸色更为难看,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而太子李芫却是暗中狠狠地剜了一眼这半路杀出来的和咬金。

    在帝王之寝宫里,李芫没讨得好,回到东宫时已是心火上升,怒极将多宝格全部推倒,珍贵的玉器、瓷器……纷纷掉到地上,遂一地的碎片,宫女太监都纷纷走远。

    “孤他日若不杀了李茴,孤誓不为人。”他发着重誓。

    “殿下?”几位谋臣赶紧进来,弯腰做揖唤了一声。

    李芫气鼓鼓地坐在明黄椅子上,那一张半大的少年脸上是满满的不悦。

    “皇上不赞成这个提议?”有一谋臣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半晌,李芫方才点了点头,随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你去查查,东宫可有理亲王混进来的细作,全部都给孤清理掉,不然孤每有计划都会被他破坏掉。”这时候他的气下了泰半,没再迁怒他人。

    他本以为可以借送还城池一事让北魏知道大姐的身份,然后他再暗中派人送信到北魏,将这是大齐北攻计划的一部分,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以城池换公主的举动,不过是诱北魏踏入陷阱的计谋,从而让北魏一怒之下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大姐杀掉,这样一来他坐收渔翁之利。

    凭此事不但可以除去不听话的朝臣,还能让大姐不能活着回来干预他的政事,将来他的皇位后面将没有人指手划脚,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哪知却被那可恶的李茴三言两语搅黄了,父皇的耳根子本来就软,他说时明明是一片收好声,李茴不过是往恐怖里提了提,父皇又缩山了,反过来说他到底年轻虑事不周,这样反而救不来李凰熙还会害了她丢性命。

    无论他再怎么辩驳,父皇都不再采纳他这一个计策。

    最可恶的是,走出父皇寝宫时,李茴拦住他道:“太子殿下,你与凰熙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何苦处处要害她性命?没有她护着你,你能这么轻易地坐上太子之位?若不是念你年轻不懂事,不然大哥必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听听,这是当人臣子该说的话吗?他真当他是三岁孩儿,若是大姐与十一相似,甘于在后宫绣花过日子,他又何苦要防她?没人比他更了解大姐的本质,她继承了那位皇祖母的一切性格,留下来必是心头大患。

    此时那群谋臣们没再说什么,均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太子想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现在这东宫里不讨太子喜欢的杜太傅与蓝耀宗都被太子找了由头遣走了。

    若他们不识趣必是一样的下场,这么一想他们顿时头脑就更清醒了,一计不成就再想一计,一定要帮太子达成铲除李凰熙的目的。

    李凰熙以为南齐与北魏的消息并不互通,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南齐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之前为她那弟弟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全部都付之东流。

    “公子,此事真不告知公主?”阿三皱眉道,他吃过隐瞒了李凰熙的苦,至今仍有几分戚戚焉,现在与妻子夏荷的关系才有了几分改善,实在不想回到久久不能亲近一次的日子。

    阿二冷嗤一声,“她现在就算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插翅飞回去?”他自始至终都不待见李凰熙,即使知道当初这公主并不是有心要取公子的性命,他仍是不能谅解她刺向公子心脏的那一剑。

    阿三瞟了眼与阿二持同一意见的人,抿紧嘴唇站在原地。

    白晏却是看了眼窗外的明月,“她现在身子不好,暂时先瞒下,迟些日子再说。”在他眼里,李芫已经是无救了,她现在对这弟弟感情颇深,再知道这些糟心事怕是多少天材地宝也养不好她的身子。

    所以这个罪人还是由他担吧。

    “是。”阿三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来,其实追随白晏的这一群人当中,就属他与李凰熙的关系最亲厚,看着在南齐土地上张扬恣意活着的李凰熙,来到这异国他乡只能收起自己的爪子时,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白晏意味深明地看了阿三一眼,道:“夜深了,回去吧,阿二,今夜由你守着,明天就要进开阳,一切都不能出错。”这时候他的脸色十分严肃,“至于阿三,你去陪陪夏荷吧。”

    阿三听后脸上一片喜意,终于可以抱抱娇妻了,想到儿子已身在开阳,他的心就是一阵激动。

    阿二忙应“是”,这一路可以说很安全,也可以说那跟在身后盯梢的人也有不少,更是马虎不得。

    白晏回屋之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又是尽量不惊醒李凰熙而轻手将门关上,轻轻地走向床铺,此时从窗格处透进来的月光洒下一地的银芒,掀开帐幔,看到妻子的睡颜很是安详,这一段时日以来她是越来越安之若素了。

    慢慢地褪下外袍,脱了鞋,躺到床上,大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红唇,小心印上一个吻,然后才闭上眼睛睡去。

    李凰熙窝在他怀里,没感觉到他有别的举动,心里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莫不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了?自那次引产后已经过了半年有多,按理来说现在行房也不会有别的影响。

    可他却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记得以往两人情热时,除却小日子不能做之外,其余的日子每晚都要来个一两回他才肯罢休,与现在是天壤之别。这段时日她没有明说,但是每晚看似睡了,其实都在等他回房,哪知丈夫却像个呆头鹅一样,她心里多少有点气恼。

    带着几分下甘心似的,她的手慢慢地伸进他的衣物下搓揉那结实的胸膛,一条大腿跨到他的身上,身子拱了拱,红唇凑到他的脖颈下,微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脖子上,带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而她又故意轻“唔”了几声,一副处在半梦半醒的样子。

    并未真是睡着的白晏立即就睁开眼睛,就着那月光看到的是妻子诱人的娇躯,这些日子里的食补还是有了效果,她的身子明显长了些肉,肌肤更是滑腻了不少,摸在手底下感觉到一片温润。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她这个样子太诱人了,大手下意识地抚摸她嫩滑的肌肤,低头攫取她的红唇亲吻起来,力道比平日重了一倍,到底空旷了这么久哪能不心动?

    李凰熙的一只手慢慢地揽上他的脖子,与他热切地吻着,甚至是翻身到他身上挑逗他的感官。

    之前分离的那一夜回到两人的脑海,那一夜的需索无度虽说疲累,但却有说不出的满足与畅快。

    白晏发了疯似地双手揽紧她的柳腰翻身压她在床上,动作粗暴了许多,片刻都离不开她的红唇,大手使劲地撕扯她的衣襟,带着仿佛初尝情念滋味的躁动与急切。

    李凰熙的嘴角无意识地轻哼出来,玉手也不甘落后般扯开他的衣带,游走在他的裸背之上……

    在他的吻在她锁骨上徘徊的时候,她的哼叫声更响,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一双媚眼张开带着万种风情地看着他,“阿晏……”

    她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海妖诱惑水手般,充满了引诱,似带着他跌入无边的世界,能听到的都是她催着归航的声音。

    并不太牢固的大床随着两人剧烈的动作而摇晃起来,一件件衣物都抛到床下,李凰熙两手揽紧他的脖子,做好准备迎接他。

    就在这擦枪走火的时候,那简陋的大床似承受不住两人般发出一声巨响,这让正要失去理智的白晏动作一顿,那迷糊一般的脑海顿时注入了一股清明,他低头看着仍沉浸在欲海里的妻子那妩媚诱人的脸庞,只要俯下身来,他就能再享受她身子带给她的欢乐。

    不过这想法如流星一般很快转瞬即逝,他慢慢地放下妻子的大腿,缓缓地自她身上爬起来,手指如梳爬了爬凌乱的头发,那情潮来得快褪得也快。

    正等着他行动的李凰熙突然感觉到身子一冷,如丝媚眼大睁,看到丈夫似一脸懊恼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坐到床沿,她的心也跟着一冷,嘴角轻蔑地一笑,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的将来着想,请求她谅解他,呵呵,那都是一个谎言,一如他之前对她的隐瞒那般可恶。

    一个男人连你的身体都不感兴趣了,还能指望他爱你的灵魂?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女,哪会不知道在爱情的国度中,欲望占的比例有多重。

    她慢慢地拉过一旁的锦被裹着不着寸褛的身体,然后沉默着背过身子,不与他直视,就在这一刻,耳朵却听到他急速下床套上裤子推门出去的声音,她的嘴角抿得紧紧的,手将锦被的一角攥得皱巴巴的。

    心却是沉入无边的冰冷的河中捞不起来。

    他之前说得再好的话都不过是骗人的,她在心底给自己提个醒。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床榻因重量而发出“吱”的一声,她就知道他回来了,她没有再转头看他,或是严声质问,心底始终记得这里不是大齐,她还想活着回到故土。

    他一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似乎带着水汽,她皱了皱眉,头脑却是一片迷糊。

    “凰熙?”

    听到他唤她,她打了个激灵,身子却没有翻过来,也没有出声回应他。

    他揽得她更紧,试着向她解释,“凰熙,别生气,好吗?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

    “我困了,有什么明儿再说。”她冷冷出声。

    白晏的眉头也是紧皱,她怎么又闹起别扭来?自从那正谈开后,他们的关系是一天比一天回暖,离当初相恋时已不远矣,在他以为她已经明白他,了解他之后,她怎么还会这样与他说话?

    “凰熙,对我公平一点好吗?别什么解释的话都不让我说就径自给我定罪名……”他耐着性子道。

    夫妻双方沟通不良的时候,必须要一方妥协才能沟通下去时,往往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他,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终究是最早爱上的那一个,所以任她予取予求了,只要她给他一个笑脸,他的世界就是一片灿烂。

    可她为何就是不懂呢?

    前世是他单相思,他没脸说出口来搏她同情,这样的感情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从来都是她的一心一意,没有半分敷衍与同情,这是他身为男人的自尊。

    “我都说我累了,要睡了,你怎么还吵?”她终是带着些许火气地道。

    他的气也跟着上来了,一把想要扳她转身面对她,哪知她却是怎么也不肯转身?他起来跨过她睡到她另一面,她却忙转身要背对他,哪知手脚被她钳制住,被迫与他面对面。

    “我知道你没睡着,现在也不困,凰熙,我不想我们因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再起无谓的争执。”他严肃着道,逼着她面对他不得有半分逃避,“以前是我太惯着你了,所以我们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凰熙,你给我听好,我不是不想与你行房,只是不能……”

    “为何不能?”她也不再将心事遮掩,在他面前她从来都不想忍着,兴许他说对了,这都是他惯出来的,只因为他一向都迁就她,以致她在他面前不似一般的妻子那样战兢,嘴角一撇,她更冷道:“你是现在回到北魏的开阳了,怕与我生出一个血统不纯的孩子不能见容于你父皇,是不是?所以你就一再地避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嘴角凄凉一笑,“我到底是个蠢的,到了这步田地,却仍对你有所希望,也难怪我要吃尽苦头……”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摇着她吼道。

    她一愣,他从来不这样吼她的,当日她狠心刺他一剑时,他也不吼她,现在却吼起来,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她使劲地捶打着他的身体,“你滚,我不要听你说……”拉他起身准备赶他出房。

    他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会儿少有的使泼打他的妻子更紧地揽进怀里,吻着她的秀发先投降道:“是我不好,凰熙……”

    好一会儿,李凰熙才消停下来,虽然补了这大半年,但她的身体到底亏损太多,体力很快不支,身体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发热,薄薄的汗水覆盖在肌肤上,在月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

    白晏看了一会儿不欲再看,那平息下去的身体似有冒头的冲动,把头埋进她的秀发中,“凰熙,你静心听我说,别想歪去。”努力地组织语言,“我哪会顾忌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父亲而置你于不顾?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让我感到心寒,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了吗?是……是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所以我不能凭着一时的冲动而将之前的隐忍都付诸东流,你懂吗?”

    最手问她的话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看,试图让她明白他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李凰熙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想过千万种理由,却没有想到问题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是什么意思?”

    白晏看到她不再使小性子,健臂一搂将她搂紧在怀里,将白头神医对他说的复述一遍给她听,只是道她的身子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养好,这段时日能不行房就尽量不行房,这于将来的子嗣有碍。

    却独独没提其实她的身子极不容易受孕了,白头神医当时很严肃地跟他说,若是这段时间养不好,她可能终身都没有孩子,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他当时只是道:“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你只管尽心调理她的身子,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他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会为她找来。”

    只是区区一年多不能行房而已,即使一辈子不能与她再赴巫山云雨,只要她活着,他也甘之如饴。

    李凰熙听后,脸色怔怔地窝在他的怀里,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疑问道:“为什么我以前问那神医时,他都不告诉我?”

    “这是我让他不要说的,我怕会影响你复原的心情,凰熙,这都赖我。”他将一切揽上身,在她的额头上珍惜地一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妻,就你一个女人。”

    李凰熙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如那天抱着那死去的孩子一般,心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只能在泥泞的地里艰难前行。这一会儿她想起了怀着那胎儿时,太医不止一次地说过她以后会极难怀孕的话。

    只要一个地方想明白后,别的都似烟花盛开般全都爆出来,大脑一时间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她有些悲凄地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别瞒我,我们……是不是以后都很难再有孩子了?”

    白晏愣了愣,只要深思就明白以她的聪慧不会猜不到,健臂收得更紧,“凰熙,我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观念,孩子不如你重要,有与没有并无区别,我只想你活得快乐,不要去操心这些世俗的东西?”

    “若是你那父亲知道我可能不能生之后,他还会容忍你的任性妄为?”她突然有此一问,想起夏荷向她禀报过,那杨朵朵的侍女老是借机问她的病情,怕是一路看到她服药不断,身体又虚弱,想以此为借口进行她那隐暗的计划。

    白晏却不顾她此刻的严肃,突然低笑出声,接着又是肆意的笑出来,她挨着的胸膛一阵起伏不定,她的脸色更形严肃,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逗趣了他?

    看她的俏脸沉得似可以滴出水来,怕再引起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他这才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凰熙,你说我是不孝子也好,生性凉薄也好,他于我从来没有你重要,你怎么就没有这点认知呢?”

    若不是这次他的身份全线曝光,南齐容不下他,他也不会想到回北魏来为两人寻求另一片新的天空,环境不容他,是不?那他就努力地营造一个属于他的世界。

    他的诚意写在眸子里,深情也刻在眼里,李凰熙的心跳得厉害,之前的否定自我猜疑都烟消云散,他从来都是她的良人,这一刻她如是想。

    捧着他的脸,她印上一个虔诚的吻。

    他回应她,慢慢地吸允着她柔软透着香气的嘴唇……

    夏之夜,果然适合有情人互诉衷肠。

    翌日,夏荷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已经穿戴好,正在对镜整理装容,她忙上前搭下手,从菱花镜里看到主子微勾的唇角,看来心情正在飞扬,这才大着胆子道:“公主,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李凰熙答得飞快,从镜中看到夏荷错愕的样子,推了她一把,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要我训你,你的骨头才不会痒?”

    夏荷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别。”手却打开首饰盒拿出几朵花钿正要簮上。

    李凰熙却道:“把那粉玉做的玉兰簮子簮上,这边插一只丹凤朝阳钗……”

    夏荷一边听令一边照做,这样装扮的李凰熙顿时光彩不少,比那一路上素色装扮亮丽许多,一片容光焕发的样子,眉目更是含春,那承袭自父母的好相貌让人看了都难移开眼睛。

    至少迈进屋子里找她的杨朵朵主仆两人都呆了好一会儿,在杨朵朵的认知下一直以为李凰熙就是那娇弱美才勾得白晏死心塌地,现在看到她华丽的装扮起来,脸上的神情一如她插着的那只衔着红宝石的丹凤一般耀眼夺目。

    隐隐的贵气在她的身上流转,一股威压朝她扑面而来,她竟有一股要下跪的冲动,膝盖软软地险险要丢丑,最后牙齿一咬舌尖尝到那腥味方才回过神来,好在没有丢脸,不然这面子就再难找回来了。

    她正如是想的时候,她身旁的侍女小蛮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眼更是不敢直视李凰熙,如那卑微的人一般低下头来。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尴尬着的主仆二人,一旁的夏荷却是大剌剌地嘲笑出声,这主仆俩到底要做什么?

    “起来。”杨朵朵咬牙低声喝斥这丢尽她脸面的侍女。

    小蛮在听到自家主子严厉的声音时方才回魂,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跪在地上,朝她一直不服的女子,真是活见鬼了,不待主子再催,她忙一骨碌地爬起来。

    “杨小姐带着你的侍女到我这儿不是为了做戏给我看,逗我开心的吧?”李凰熙轻笑道。

    “姐姐想到哪儿去了?”杨朵朵脸色潮红地驳道,“只是想着姐姐初进开阳,怕会怯场所以才好心相陪,有我在场……”

    夏荷没心思听她自吹自擂,忙打断,“我家夫人看起来像怯场吗?”

    杨朵朵想喝斥这个嚣张的侍女,但接触到李凰熙警告的一瞥后,又鬼使神差地住了嘴,这个女人竟有几分邪门。

    李凰熙搭着夏荷的手走出去,没再搭理这主仆二人,虽然她的身份还不适宜暴露,但为此要活得憋屈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至少不是当了长乐公主的她的风格。

    白晏来接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盛装打扮,眼睛一亮,“凰熙,你今天好漂亮。”由衷地赞美出声。

    李凰熙笑着揽住他的手臂,“比之你那号称北魏第一美人的表妹,如何?”

    “当然你更胜一筹。”白晏老实道,随即想到她做这装扮的动机,心中忍不住狂跳,她这是为了他。

    下一刻,他的妻子自信地昂着诱人的下巴道:“这样甚好,若是美不过我,你那父亲就算想要赐你美女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有拿得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