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罂粟 九

筑梦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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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恩进来时看到李凰熙那个样子,眉头更是紧锁,沉声道:“凰熙,你现在怀着孩子,需要的是休息,理王爷不日就到了,这事情你就撂开手吧。”

    李凰熙表情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怀恩,你别管了,此事我自有主张……”目光落在云州太守与凤临县县令身上,又是一阵吩咐,期间她的身体更是虚弱地撑不住而要躺到床上。

    底下跪着的两人更是哆嗦着颤抖身体,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更是偷用眼角斜睨李凰熙苍白的脸色一眼,两人都怕她真死在这儿,那样两人的官运也就到了头。

    怀恩看着她逞强的样子,眉头不禁打起结来,默不出声地坐在一旁,直到两名官员在她阴深的语气里颤微微地告退后,方才两眼看向凰熙,“你这又是何苦?凰熙,你……你是真要置他于死地吗?”这话他搁在心里已经有段时日了,看着她在折磨人的同时也在折磨她自己,现在他是万分怀疑当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别人都在私下里骂她对枕边人都能狠下手来,是个再阴毒不过的妇人,这样的话他背地里就听人议论过,只是当他阴着脸现身的时候,那些知情讨论的人立即大气都不敢喘地急忙灰溜溜而逃。

    他认识的凰熙不至于会如此,即使白晏骗了她,但是一想起那天她狠心刺下去的一剑,似乎又证明了他的天真。

    掩住额头,此事他如果深思熟虑后再行动,会不会让这两人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解决?怀恩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心底却再难平静,一片烦躁。

    听到他的问话,李凰熙的身体一颤,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眼帘垂了下来,“怀恩,这事是你管不了的,你听我的,别管了,回京城去吧……”

    怀恩听后突然站起来趋向前看着她,“凰熙,你以为现在赶我走,我就能安心了吗?拜你那一剑所赐,他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你何不给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北魏……”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一顿,猛然张大眼睛看向她,手中的佛珠掉到地上,“你……”

    李凰熙转头表情很冷地看向他,那双一向能让他读出情绪的眸子,如今再难看出她的情绪为何?只能看到一片深深地幽潭。

    她一向都是好强的,其实用中干外强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只是这一刻她看向他的目光之冷是他生平仅见。半晌,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行事莽撞了,苦涩地出声,“哪儿露出的破绽?”

    李凰熙接过侍女手中的安胎药喝起来,然后又躺下来,从那天到今天为止,为了腹中的胎儿她就没下过床,掩下眼里的苦楚,“怀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伸手摸了摸腹中的胎儿,“还记得你问过我如果他坦承我会如何的话吗?我想了又想,如果他一开始向我坦承,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如现在这般,因为他的瞒骗而一时激动刺伤他,但是……”

    但是至少我们尚有回旋的余地。

    怀恩与她相识了这么久,岂会听不出她话里表达的意思?他怔愣地在四周看了看,屋子里的侍女都极其陌生,这次凰熙出京带来的夏风死在了那天的画舫上,他的眸子痛苦地一闭。

    良久,他再看向她,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不,这个时候我不会走。”他不能一走了之,留下这个烂摊子让她独自承受。

    李凰熙见劝他不听,疲惫地说了一句,“随你。”然后她闭眼假寐。

    已经过了这么一段时日,被子里面早没有了他的气息,可她仍是深深一闻,那上面只有浓浓的药香,她微不可闻地深深叹息一声,手掌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儿尚有他与她的孩子,也许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点念想了。

    她感觉到眼里一片苦涩,想着他曾经对她的好,也想着他对她的欺骗,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汇聚在心头。

    只是人活于世,除了爱情尚有家国,除了爱情尚有一种东西叫责任,除了爱情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身不由己……

    在她似乎就要进入梦乡可以暂避现实的时候,听到怀恩幽幽地道:“凰熙,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孩子,但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听我一句劝,还是将胎儿落下吧……”这是口孽了,他在心中念着佛经,出家人不能犯杀戒,他这样做与杀人何异?但为了她能活着他只能如此劝她,他愿替她承担这样的罪孽。

    就在他心底苦涩的时候,听到她坚定的声音,“不,它是我的孩子,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弃它。”

    他就知道她执拗的性格必定会这么说,看着她闭上的眼睛半晌,只能独个儿干着急。

    没过两天,理亲王李茴就赶到了云州,随之而来还有当朝太子李芫。

    李芫一到达长姐暂住的府邸,没让人通报就闯进了长姐的卧室,一见面即发难道:“大姐,你怎么能让他逃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你居然没能看好他,大姐,你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你念着与他的夫妻之情就一切都不顾,我就知道,你会心软舍不得杀他……”

    李凰熙吹了吹药碗上的热气,眸子微斜地看了眼她那一到来只顾着唠叨抓人的亲弟弟,由头到尾,他都没有过问一声他这个长姐的身体,她的心底不禁感到一片寒凉,十二岁的太子果然不再是她能当孩子来看的。

    李茴的目光很快落在李凰熙的身上,看到她瘦得不成样子的脸庞,心底一震,随之而来是心痛,正想问她的身子的状况,可太子仍在那儿不依不饶地发着牢骚,怪责李凰熙没有尽到大齐公主的责任,让那么重要的敌国皇子逃走了。他的脸色愈加难看,若这事不是牵扯到李凰熙,他必定会忍下太子的行为,毕竟这孩子的疑心不是一般重。

    “够了,太子殿下,一路赶来云州,你不是知道凰熙已经尽力追捕他了吗?他那人是有本事的,你大姐抓不到他很正常……”

    太子狠狠地看向李茴,他说话如何有他插话的余地,脸上寒气一片地道:“理亲王,注意你的措词,出京时父皇已经有旨,此案由孤主理,你不过是从旁协理而已……”

    李茴忍无可忍,一路出京,他才知道李芫的个性比自己想象中要阴狠许多,手中的拳头不由得紧握,真想一拳头挥过去,哪管他是不是弟弟?可在看到妹妹暗中摇了摇头,他惟有忍下这一肚子火。

    只见李凰熙清冷的眸子看向她的亲弟弟,“芫弟,你现在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喽?你是怕我没死,还要将我气上一气才能宽心?这事件父皇已经知晓,难道个中进展你会不明了?”

    看到大姐眯起来的眸子,李芫在她的积威下已久,到底没敢当着她的脸发太子脾气,只能收敛一些道:“大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父皇也没打算声张驸马是敌国皇子的事实,这毕竟是大齐的耻辱,只是朝中几位重臣都知晓,父皇也不好办啊,不就是怕你妇人之仁嘛,所以才让我出京来帮你。”

    “既然是相帮,那就说点有建设性的话语,别再那儿唠唠叨叨。”李凰熙板着脸道,随即就低头喝起碗中的药。

    李芫看了眼长姐那极差的脸色,看来传给他的密报没有错,长姐的身体已经到了极差的边缘,他的心中担心之余不禁暗暗有几分庆幸,但脸上却满是忧虑道:“大姐还是安心养病吧,你这身子已经差到了极点,剩下的就让我去处理,大姐就别再伤神了。”

    这次的事件不能再交由大姐处理了,大姐与那敌国皇子细作感情甚笃,他就不信大姐会出尽全力来搜捕他,搞不好大姐还会拖后腿。

    可笑的是父皇却一味的相信大姐,好在这次大姐出京给了他碰政事的机会,不然只怕大齐都要败在她手上,想到这里,他更是坚定了要架空大姐权利的机会。

    李茴看了不禁心头火起,这个太子是不是太凉薄了?现在躺在床上半生不活的那个人是他一母同胞的长姐,他就算急于夺权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太子殿下……”

    李凰熙猛然举手示意李茴不要做声,沉着脸定定地看向那一脸倔强的弟弟,另一只手却在被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眉一沉,“芫弟所说的大姐都明白,难为芫弟如此为大姐的身子着想,大姐很是欣慰,你也长大了,那就如你所愿吧。”

    李芫原本在长姐的目光中是有些心慌的,只是想到这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他顿时又挺直腰看向大姐没有半分退让,没想到大姐居然同意放权,他心下欣喜,脸上却是沉重道:“大姐放心,我必定不会有负于大姐的栽培,那人我一定会抓住将他碎尸万断为大姐出一口气。”顿了顿,“那大姐好生休养,我先去忙了。”

    话毕,他如来时那般迅速又离开了,人还没走远就听到他吩咐的声音。

    李凰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又移回目光看向李茴,伸手向他,“大哥……”

    李茴也带着愤怒看着李芫离去的背影,听到妹妹的唤声,这才急忙趋到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心痛地唤了她一声,“凰熙?”

    对于白晏,他心中是恨他至极,早知有今日,当年他就是死也要拦着他们走到一起,妹妹也不用这样辛苦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关怀。

    怀恩在屋外看了一会儿,他来了有段时间,李芫那太子高谈阔论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皇家果然最是无情,好在李茴是真心待凰熙的,他这才安心了些许。看到兄妹有话要说,他朝那些侍女招手示意她们回避。

    一群侍女都知道怀恩这和尚与长乐公主的关系匪浅,看到他示意就鱼贯而出。

    怀恩亲自守在门前,不让他人有偷听的机会。

    李凰熙看了一会儿,方才放心地将身体的重量靠着他,“大哥,我终于熬到你来了,我多怕坚持不到这会儿……”会这么干脆就将一切交给李芫,一来他毕竟年轻气胜难免心浮气躁,行事必定有所差池;二来她的身体真的不能再由得她乱来,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她不能再那般伤神。

    李茴心疼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掩下眸子里的痛楚,看向她时一派坚定的眼神,“凰熙,你放心,有大哥在,绝不会允许太子胡来。”顿了一会儿,“你的心事大哥明了,接下来就看大哥的,别担心,太子仗着他那点墨水还不够。”此时他的眸子里一片寒光。

    李凰熙定定地看着李茴,为什么他就不是她的亲兄长呢?她一千零一次地叹息出声,“还是大哥疼我,一切都有劳大哥了。”

    李茴轻抚她的脸,“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好好安心休养,别操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好在她的面前多提及白晏这人,就怕妹妹又要伤心难过。

    李凰熙虚弱地由他扶着躺到床上,点了点头,终于不用一个人撑着了,她的眼睛闭上,这会儿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凤临县官衙,李芫八面威风地坐在首位,听着云州太守的禀报,板着少年面孔,心下将信将疑,半晌道:“孤给你们的密旨都烧了吧,此事不能让长乐公主知晓,还有,果真如你们所言,长乐公主尽力捉拿那人?”

    云州太守急忙道:“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公主为此发作臣等不止一次,而且公主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对方狡猾才会一直让他逃脱了,太子若不信,可问凤临县县令?当日可是他亲自驶船去救驾的。”

    凤临县县令狠腿地上前给太子作揖,“臣当日去到一看可不得了,公主的画舫毁得厉害,那群人都要杀公主呢……”

    李芫听闻自家长姐还将那人刺伤了,当时极为不信,以为是障眼法,可现在听这凤临县县令绘声绘色地禀报方才相信了七八分,看来收到的密报没有错,他们夫妻确实是反目了。

    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近夏的风景,只是真这样,以他大姐的本事没有理由抓不到人啊?回头狠厉地看向那两个官员,“公主真没有私下旨意让你们放水给那人?”

    “真没有,太子殿下。”两人怕他疑心自家没有尽力办差,都急忙下跪。

    尤其是凤临县县令更是冷汗直冒,拜托,他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他们姐弟斗法也别扯上他啊,他能有几条命供他们姐弟俩砍,这天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说反目就反目,说杀就杀。

    想到自己收到太子密旨的时候那个傻眼的样子,他这官是捐来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了这样大人物的眼里,那时候既兴奋又为难。更是让他们第一时间盯上长乐公主夫妇俩的一举一动,若见到公主有意包庇那个敌国细作,那就地将公主软禁。

    他得令后那天公主正好与驸马出游,遂急急忙忙吩咐人手备船跟在后面盯梢。

    好在公主没有被情冲昏头,即使病容难看仍然坚持理事,一切吩咐得更是滴水不漏,他才免去当夹心的可能,想来还是祖坟冒青烟保佑他,不然哪天长乐公主回京后就会找他麻烦,须知她可不是个摆设品,是个实权人物。

    “那为何药铺屡有失窃?这如何解释?”李芫年纪是不大,但不代表他是笨蛋,这就是一大破绽,他察看过那被窃的药都是治伤吊命用的,难保大姐没在其中做手脚?

    区区一座凤临县就有那么多吊命用的药?几乎堪比宫里的收藏了。

    还是那凤临县县令道:“回太子殿下的话,那驸马爷,不,那细作被公主刺伤了,所以一直都仍在凤临县附近徘徊窃药来医治,公主一早就想到这点命小的严加看管。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管仍是被他得手,其中只击毙一人,都是臣无能,不能为太子殿下与公主分忧。”

    李芫闻言眉头皱紧,冷哼道:“凤临县果然是好地方,物资不缺。”到底还是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回殿下的话,这凤临县水陆具备,一向物资最是丰饶,更有座百年老字号的医堂,什么药在这儿都能配齐。”云州太守急忙道。

    李芫见此,方才没再就这个问题追问,反正看这样子,他这个权势还没有通天的太子未必真能让这些人信服,没有倒向他大姐那一边已是最大的幸运了,遂抬手道:“都起来吧,你们尽心为孤办差,孤也不会为难你们。”

    “谢太子殿下。”两人急忙谢恩。

    然后商议如何使计抓白晏。

    入夜时分,又有人过来给他汇报李凰熙的状况,他听后脸色沉了沉,大姐那胎是孽种不能留,至今仍未打胎看来她还是在意那个男人,心里对于长姐的意见又深了一重。

    “看好长乐公主的一举一动,有何不妥尽快向孤汇报?”

    “是,殿下放心。”前来禀报的人迟疑了一会儿仍是道:“公主日常都不会提及前驸马,对他应是恨之入骨,殿下……”

    李芫朝来人怒瞪一眼,“孤行事不用你教,女人永远心慈手软,孤是怕大姐误入岐道,还不赶紧为孤办差。”

    翌日,李芫亲自出马查看各处的布置,刚由下人扶着坐到马上,眼角却看到李茴策马前来,他皱眉,“理亲王这是要做甚?孤还以为你要留在那儿看守大姐呢。”

    李茴拱手看向太子,“凰熙是公主,哪需要为臣看守?太子殿下这是将公主当成了罪犯?即使白晏是敌国之人,可你大姐仍是大齐的公主,她拎得清。”最后更是重重咬了几个字眼。

    “孤又没说什么,理亲王何必动怒?真是。”李芫不悦地开口,大姐出京时没有带多少亲信,所以给了他可乘之机,不然哪敢真让人将大姐看住?那是在狮子头上拔毛。思及此,他握紧手中的缰绳,面沉如水。

    李茴道:“太子殿下看错了,臣没有此意,只是为凰熙担心而已。”看了眼李芫眼里隐晦的忌惮之意,“父皇吩咐臣协助太子办事,殿下莫不是想要不遵圣意?”

    “岂会?理亲王看错了。”李芫冷哼一声,“别在这儿磨唧了,起程吧。”

    这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只要抓住了白晏,他就能在朝堂上站住脚,到那时谁敢小瞧他?谁又敢说他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李茴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却在盘算。

    此时在宅子里的李凰熙又由太医诊脉,太医还是那句老话,劝她尽快喝下堕胎药将孩子排出体外,这样才能救下她的命。

    李凰熙收回手,坚定地道:“开安胎药,记住本公主说过的话,不要再提这些话,本公主不爱听,还有不要随处拿这话说给人听,听到没有?”

    太医唯唯喏喏地应了声,给个天他作胆他也不敢乱说话啊,只是心下到底是担心项上人头,公主因此丧命,皇上怕也不会轻饶了他,耸搭着脑袋退了下去。

    喝了药,李凰熙有些晕晕入睡,听到声响,这才半睁开眼睛,看了眼屋里都是她的心腹,这时候才示意心腹侍女扶她起身,“如何了?”

    “启禀公主,那药又被偷了。”来人跪在地上道,“只是我们手头上吊命用的药不多,须从外地县城调进来,这样怕是会引人注意。”

    李凰熙皱了皱眉,他真是被她一时气愤伤得那么严重?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被子,“这点你不用担心,药很快就会送到,本公主会派人秘密送到你手中,只是这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要让人起疑心。”挥了挥手,“最近这段时间你不要来了,我这儿怕是已经被人监视住了,去吧。”

    来人急忙行了礼然后就由人悄然领出去。

    李凰熙半躺在床上,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肚子偏又在这会儿疼痛不已,身下更是黏黏的,她掀开被子用手一摸,一手的血。

    看着手中的血,她又想到那天她刺向他心脏所流的血,头一阵的晕眩,他这是恨她吧,所以才会让她连他们的胎儿也保不住吗?

    “血……”心腹侍女忙惊慌地大喊,看到公主怔住的表情,她更是怕。

    太医没一会儿就到了,怀恩紧随其后。

    李凰熙的情况更是比太医预料的还要差,太医在她的命令下立即动针医治,其间手都是颤的,这是逆天而行,可人如何能斗得过老天?

    勉强堪堪止住血水,可这胎还是不稳,看公主这消瘦的样子,这胎就是母亲的夺命符啊。

    怀恩上前给她掖了一下被子,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在一旁给她念了好几回的清心咒,希望她能静下心来不要多思。

    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他虚弱一笑,“怀恩,我很好,没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它似乎很喜欢你念的经。”

    怀恩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下更是难过,这场祸事到底是他挑起的,不然她还怀着身孕欣喜地等待麟儿的降生,哪会这般在生死关口徘徊?让李芫有拿捏她的借口。

    怀恩努力地说着话逗她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无奈她却是郁郁寡欢。

    待到她喝的药发挥了功效后,他才起身出去,示意侍女将炭盆烧热放到她的床前周围,已经入夏了,她却是异常的怕冷。

    李芫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仍是让人将吊命的药窃走,他的火气不禁直线上升,不大的人儿一脸气躁,怎么算他都没可能会让人得手啊?“将那些药铺的人都给孤抓起来审问,看看有谁是不是与那细作暗通?”

    下面的人正要领命而去。

    李茴却是道:“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说过此事不能宣张,不然有损李齐皇室的颜面,你现在这样行事怕会引起民慌。”

    “理亲王,孤若不将北魏潜伏的人都揪出来,那不是更害了大齐?”李芫怒极反笑道,一张半大的的少年脸孔此时笑得甚是渗人。

    李茴却不惧,“人是你亲自布下去的,甚至还将药铺的人都遣走了,可对方还是得手,这证明了是太子殿下你手下的人无能,没办好差事与人无尤,更与人家药铺有何干系?”

    李芫定定地看了眼这个便宜大哥,他不说话没人当他是哑巴,话里暗藏他要推卸责任的意图,这个李茴果然不会效忠于他,故而他的眼神里面满是戒备与探究。

    李茴却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依臣之见,还是将出云州的几条道看紧才是正理,他们必定不能在云州久呆,怕是要有所转移……”

    李芫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为孤不知道啊?孤已经调动了附近几个州的守备力量,必定让他走投无路……”

    李茴在一旁转动着大扳指听着他说话,心中却是暗暗地盘算,这事情只能他自己解决,不能让凰熙再伤神。

    深山的山洞里面,阿二来回走动,看到属下满身是血地回来,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千年人参给白晏吊命用,这都过去了大半个月,公子仍没有清醒的迹象。

    只听到他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凰……熙……”

    顿时其中一个照顾他的暗卫道:“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记挂着那个狠心的妇人,念她的名字做甚,她现在高床软枕哪会念您半句?”

    “别说了。”阿二伸手阻止他,然后示意他扶起公子给他换伤口的药,好在这凤临县百年老字号果然有压箱底的货,公子用了这伤药,伤口虽然愈合得慢,但也比开头那几天要好很多。

    “头儿,我们要早做打算了,怕是下回再去盗药就不容易了,城里的守备更严了,到处都是搜捕的人,看那样式似乎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阿二握紧拳头,“是长乐公主坐阵吗?”

    “她?”说话的人满是不屑地道:“她根本就没有出过府,据说那个和尚还住在她府上,依我看,她是耐不住寂寞要招和尚当驸马呢。”皱了皱眉,“不过据说从京城来了大人物,看来她是要下狠手了,头儿,你赶紧拿个主意,我这两天再去盗个几回将一路逃亡所需的药都备齐,趁他们现在换防的机会,不然全用到京城的嫡系,我们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阿二点点头,“暂且如此吧。”算了算日子,“不知联系上完颜将军没有?真是急死人,在这儿动弹不得,公子迟早丧命。”

    凤临县的百姓虽说是听闻要抓江洋大盗,但这架式太吓人了,有不少人的人家这段时日连大门都不出半步,城里到处都是官兵,越看越让人胆战心惊。

    城门处稍微有可疑的人都被抓起来,实行着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的政策,百姓一时间苦不堪言。

    住在山里的人更是被抓得莫名其妙,一阵严刑拷打地审问可有见过陌生人?遂更多的人宁愿守在山中,也不敢轻易下山进城。

    一时间,凤临县的县令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几大州的太守更是忙碌,严阵以待。

    李茴忙得脚不点地,来看李凰熙一般都是急匆匆,这日过来时刚好看到太医给她诊脉出来,他在外面拦下太医询问。

    太医一看到他是公主的兄长,不敢向太子透露半句的话对这个公主亲近的兄长时,全盘托出,再一次提出自己的担忧。

    “真到了那个地步?”李茴是明白妹妹的想法,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王爷,医者父母心,不到最后的地步,下官哪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太医掬一把泪道。

    李茴听闻,皱了皱眉,看了眼她所待的屋子,药香味远远都能闻到,还是大人的命要紧,遂道:“你去做准备吧。”

    “王爷是同意了?”太医睁大眼睛。

    “这药由我来喂她喝。”李茴一脸坚定地道。

    屋子里的李凰熙没有那个精气神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看到大哥进来,她挣扎起床,“大哥,如何了?”

    “暂时没事。”李茴简洁地回道,果然如她所料,太子毕竟涉世未深,所布的局外表看来天衣无缝,可是一深究哪儿都是漏洞。

    “那就好。”李凰熙无力地挨着床柱,那点儿强撑的精气神很快就焕散了,“大哥看来应该还没能用膳,赶紧去吃点吧……”

    “无碍。”李茴看着她道,努力地搜刮着要劝她的话,“出京时,父皇与我密谈过,他知道你有孕的事情,他说这个孩子最好不要留,为免将来牵扯不清。我初来时不忍与你说,若是你孕育它没半分风险,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帮你保住它,可是,凰熙,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的身体不能孕育它到瓜熟蒂落……”

    李凰熙原本只是随耳听他说话,在明了他的意图后,她瞬间紧绷着身子定定地看向他,如母兽护着小兽般犀利的眼神盯着她的兄长,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大哥,你知道我不爱听这话,你不要再说了……”

    “今儿个我是非说不可,这胎不能留。”李茴强硬道,看到太医已经奉上了打胎药,他沉着脸,“凰熙,别任性,听大哥的话,喝下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不,你不要逼我。”李凰熙与他对峙道,死命要捍卫住她的孩子,“不然我会恨你的……”

    李茴看她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听到她说会恨他的话,他的心里一痛,只是现在由不得她了,拼着她会恨他,他也要先保住她的命。

    遂上前一把环住她的身体不让她乱动,“凰熙,大哥是为你好。”看到她用恨恨地目光看着他,即使再不忍他也不能动摇,伸手向太医,“将药拿来。”

    “李茴,你敢?”李凰熙甚至不再唤他大哥,而是咬牙唤他的名字。

    李茴定住心神,将药往她的嘴里灌去,哪知她死命地咬紧牙就是不肯喝,身体更是剧烈地抖动起来,那副不合做的姿态太明显了,药汁从她的嘴角处流下,几乎都撒向了她的衣襟与被子。

    “凰熙,你是不是要看着你大哥死啊。”李茴看到一碗药在她手一挥下全部都倒了,遂将碗往地上一掷,朝她大喊,“你让我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与其这样,我只能选择让它死。”他的手指向她的腹部,他来得不是时候,先莫论这敏感的时期,单就是她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快去再煎一碗来。”

    “大哥,如果是你的朝儿遇到危险呢,你是情愿自己死还是让他死?”李凰熙的身体倒在一边将嘴里苦涩的药水尽数吐出来,半晌,才抬头沉声道,看到他的面容一怔,“你有多疼朝儿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我现在对我的孩子的心情也不亚于你对朝儿的爱。”

    “那不一样,凰熙,你不要混为一谈,要孩子将来再生就是。”他仍是不为所动。

    “不不不,那不一样。”李凰熙一脸哀凄地道,“大哥,别对我那么残忍,你的朝儿是独一无二的,我的孩子也是独一无二的,难道你再生的孩子都会是朝儿吗?道理是一样的……”

    兄妹俩都紧紧地看着对方,没有人愿意后退半步。

    “阿弥陀佛。”怀恩到来道,“凰熙,理王爷说得没错,我们大家都只是想救你而已……”

    “你们这不是在救我,你们这是在要我的命,我告诉你们,如若我的孩子有半分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李凰熙披头散发地用手指着他们道,然后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们挥去。

    李茴一把抱住枕头,心痛地看着她,他的妹妹何曾有过这样的姿态?一向意气风发的她又何曾要自己操过心?现在为何要执迷不悟?

    “王爷,药煎好了。”这回送药的是侍女。

    太医不敢再现身,公主刚才的样子太可怕,他怕受到池鱼之殃。

    李茴朝怀恩道,“你按住她,我给她灌药。”

    “你们敢?”李凰熙防备地抽出小匕首狠声道。

    怀恩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李茴的决定,上前打下她手中的小匕首,用力地按住李凰熙的身体,不让她再挣扎,这碗药她要喝,说他残忍也好,什么也好,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李茴一把掐住妹妹的下巴,逼她张口,准备将那碗落子汤强力地灌下去。

    李凰熙不再用力挣扎,她也没有那么多力气挣扎,也不再破口大骂地阻止他们,她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上方的李茴,“大哥,你说我将来还会有孩子,你错了……”

    她从来没在人前示弱过,可这回她却是哭得没有半分仪态地看着他,“没了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盼着它到来吗?这是我与阿晏的孩子,这一生惟一一个。”

    她哭着哀求他,“无论将来他是生是死,我们都注定了不会在一起了,大哥,你给我留点念想不行吗?”

    李茴不记得她哭得那么伤心是什么时候了,看到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听着她哭喊只是想要一点念想的时候,他捧着药的碗不由得一抖。

    怀恩按着她的手不由得松动,凰熙何曾如此求过任何人?可她现在却这般哀求着,只为了一个随时可能会吞噬母体所有精血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母爱,更是她爱过白晏的证明。

    拼了命也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怀恩这么一想更是松开了手。

    李凰熙得到了自由,她一把抓住李茴的衣领,“大哥,父皇那儿我去说,芫弟只是个毛孩子,现在谁也不能劝我放弃它,大哥,你一向都站在我这方,这一次听我的好吗?我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它。”

    此刻她一脸的坚定。

    山洞里,昏迷许久的白晏终于睁开了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