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曙光 二

筑梦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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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凰熙顿时感觉到心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般疼痛,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她这会儿看来眼睛格外的明亮,似乎带着某种她不明了的体悟,这种感觉不是她想要的,猛然愤怒起身朝太医吼道:“到底病情如何?赶紧下药啊,针炙什么的还不赶紧用……”

    此时她就像一只狂暴的小狮子,只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捍卫自己所在乎的人和事。

    太医嗫嚅了一下嘴唇,到现在还能说什么?该说的他都说了,能做的他都做了,王妃的病情早已药石无效,他也只是一个凡人啊。

    “公主息怒,下臣已经尽力了……”半晌,太医跪下来叹息道。

    这句话估计是最不受病人家属欢迎的,它宣告着某种时刻已经来临了,要做好准备面临它。

    许嬷嬷第一个哭了出来,她的声音不响还带着压抑,接着屋子里的侍女也跟着发出这种悲恸之声。

    孙抚芳偏在这个时候看来精神很好,突然有了点力气坐起来,虚弱的手伸向女儿,“凰熙,不要为难他,过来,母妃想抱抱你……”

    李凰熙难掩悲伤地看向她璀灿的眸子,木然地抬脚走向她,在她床沿坐下任由她抱着自己的头,孙抚芳的手指在她的秀发上来回地抚摸着,带着慈母的温柔气息。

    李盛基奔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下人的抽泣声以及看到母女俩相依靠的样子,在外面他已碰见过太医,终是知道妻子熬不过去了,他走近相拥的母女,痛苦的伸出手抱着她们。

    好半晌,孙抚芳感觉到累又躺了下来,肉眼可见她迅速丧失那种回光返照的精神,虚弱的手握紧李盛基的手,一再叮咛嘱咐之前她要求的那些东西。

    李盛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芳儿,这一生除了你,我不再会娶任何人为妻,只有你生的儿子是我惟一的继承人,如果……”顿了顿,“如果我有一天能有幸为皇,你就是我惟一的皇后。”将她虚弱的手放在唇边,合着咸湿的泪水吻了上去。

    孙抚芳眼里的光芒更盛了,他对自己越愧疚将来就会对她的子女越好。

    李凰熙带着弟妹及孙老夫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夫妻二人含泪相望的场景,心中的悲意迅速蔓延全身,在这初春的天气里面身体一再地打着哆嗦。

    孙老夫人急忙上前去大哭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在这寝室内荡漾开来,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嘴里仍呢喃着,“都是我这老婆子不好,怎么让你走在我前头……”

    孙抚芳抽回丈夫握着的手,虚弱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娘,女儿不孝……你放心,王爷与凰熙……他们都会孝顺你的……”

    “我的儿啊……”孙老夫人抑不住的大哭出声,手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有什么报应就报在我身上好了,为什么让我白头人送她这黑头人……”

    此时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后宅争宠时曾做过的孽事,几十年来她都没有后悔过弄死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现在是她生平第一次后悔当年不应那么狠……

    李凰熙忙朝一旁抽泣的许嬷嬷使眼色,让她扶孙老夫人到暖阁去,这样的哭下去怕她这身子也吃不消,再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孙抚芳由李盛基半抱在怀里一一看向她的儿女,突然伸手抓着李芫的手与李凰熙的手握在一起,她想起今夜做的梦,那个梦让她的心紧紧地揪着,即使到了地府灵魂也不能安宁。

    那是一个可怕的梦,她虚弱的身子打了个寒颤,李盛基忙扯下自己的氅衣包裹着她。

    “王爷……不用……”她转头朝丈夫微微一笑。

    “我不冷,你裹着。”李盛基温柔地将她的秀发拨好。

    孙抚芳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话来阻止他的举动,目光又回到这一女一儿的身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她握得很紧,“凰熙,芫儿,答应母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你们是……骨肉至亲……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一母同胞的……手足……”

    这话她说得断断续续,但眼神是坚定的。

    李凰熙看着她那焦虑的眸子,知道她在担心他们,伸手环住李芫的小身子,“母妃,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芫弟,不会让人欺负他……”眸子里的狠色尽现,“也绝不会让人抢去他的位子。”

    这话引得李盛基朝她一看,心中一颤,他这女儿看来是不会允许有人与李芫争继承人的位置,心中谈不上厌恶反而有淡淡的喜意,毕竟这也是发妻弥留之际最大的心愿。

    李芫人还小,他不知道什么叫死,但却知道此时的气氛很悲凉,突然埋头到李凰熙的怀里抽泣起来,另一只手抱紧她来吸取温暖,半晌后,满是泪的小脸才看向孙抚芳点了点头。

    孙抚芳这才脸泛笑意,她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似乎看不到了眼前的烛光,手摸索了一阵,被丈夫握在手里,她道:“春天来了……王爷……桃花……应是开了……王爷去给我采来……好不……好……”

    孙抚芳喜欢桃花,忠王府就有一座小桃林,春天之时是她最喜欢呆的地方,李盛基想到这些,在她的耳边道:“好,芳儿,你等我。”说完,小心地扶她躺好,掖了掖被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就起身向外走。

    孙抚芳嘴角含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皮很重,她想睡觉了,就像儿时睡在母亲的怀里那般安全、舒适,儿时母亲的怀抱里面没有纷争,没有阴谋诡计,只有浓浓的亲情。

    李凰熙见状,上前在母亲的耳边道,“母妃,您一定要撑住,别睡着,阿晏说,他正带给你治病的神医赶回来……”

    孙抚芳闻言,勉强睁开眼睛看她,“真……的……”

    “嗯,女儿没有骗您,说是天亮就会到了。”李凰熙继续道,“他来信说,一群人已跑死了十数匹马,无论如何也会赶着回来,那神医我见过……”

    她怕母亲一睡再也不会醒来,所以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说,只要看她合上眼睑,她就摇摇她的手臂。

    孙抚芳不忍女儿失望,在她一摇之下,她就又半睁开眼睛看她,只是渐渐地她再也看不见她的样子,顿时她心慌起来,“凰熙?”

    “女儿在。”李凰熙听她唤得急速,急忙握着她的手道。

    “屋子里的烛台怎么……都撤了……”

    这话一出,包括李芫与十一郡主这两个仍然懵懂无知的孩子都惊恐地看向孙抚芳,屋子里点上了十几个烛台,亮如白昼。两个孩子突然感觉到害怕,齐齐地依偎着孙抚芳,十一郡主刚想说烛光很亮。

    李凰熙就忙道:“她们偷懒都拿下去了,待会儿就会点上的,母妃,您别睡,父王就快采来桃花,神医也在路上,他一定能救您的命。”

    孙抚芳“嗯”了一声,眼里没看到亮光,她似乎有所不安起来,“凰熙,天亮了吗?”

    李凰熙看了看外面仍然漆黑的夜色,答道:“快亮了。”

    她一直没有停止说话,眼里有着焦虑,父王采桃花仍未回来,梁晏那儿的神医又不知道明天什么时辰会到,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

    “你……父王……回来了……吗……”孙抚芳又开口。

    “就快了。”李凰熙道。

    两母女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天……亮……了吗……”

    “就快了,等天一亮,什么都会好的。”

    这样的对话让在场听闻的人又是鼻头一酸,低声抽泣起来。

    天边开始有了一抹朝霞,渐渐鱼肚白浮现出来,李凰熙见状,急忙上前去把窗子打开,让一股春风吹进来,急忙回头朝孙抚芳笑道:“母妃,天亮了,天亮了……”

    李芫与十一郡主也被长姐的声音吵醒,他们守着守着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现在听到天亮了的声音,顿时也兴奋地跟着叫。

    李凰熙猛然地上前去推着母亲的手臂,“母妃,千万别睡,快睁开眼来,母妃……”

    她兴奋地唤着,无奈孙抚芳却是半分反应也没有,此时的她睡得很是安祥,嘴角微微地翘着,可那只被女儿死命摇着的手却是无力地搭下。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住了。

    门帘也在这时候被人用力地扯开,额头上有伤口的李盛基举着两枝开得最盛的桃花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兴奋道。“芳儿,你看,我给你采来的桃花,你等得急了吧?都怪我没用,昨儿摔了一跤……”

    那一跤让他昏迷了好些时辰,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在夜色中着人举着灯笼采桃花,这不,迟了些许时辰,此时,他献宝般地将桃花递到妻子的面前。

    “母妃……”李凰熙凄厉的一声划破长空。

    李盛基手中开得灿烂的桃花跌落在地,花瓣轻飞。

    至德五年正月,忠王妃孙氏薨逝,年三十八岁。

    梁兰鸢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孙抚芳的死讯,连鞋也没穿就在地上跳,颜色狠厉道:“真的假的?”

    “回小姐的话,是真的,忠王府挂上了白幔,已经遣人进宫去报丧了……”

    梁兰鸢闻言初时古怪的一笑,随后是畅快的大笑声,这笑声似乎一扫往日的郁闷,“老天都助我也,她居然死了,好,死的好……”握紧手中的拳头,意气风发道:“叫你跟我斗,现在你一死,看何人敢拦我的路?”

    屋子里的侍女听到这放肆的笑声,脸上也浮起笑容,忠王妃这挡路石终于不在了。

    梁晏排除万难,硬是用送八百里急信军事消息的方式赶回建京,刚一接近忠王府就看到府外挂上了白灯笼与帐幔,仆人的腰间都系上了白带子,顿时就明了迟了,孙抚芳最终没有等到他带着神医回来给她诊治。

    “主子?”阿二低声请示了一句,他也看得出忠王府正在办丧事。

    梁晏脸上的焦急之情未减,他最为担忧的事情还是如期而至了,现在他最为急切的还是要见到李凰熙,确定她没有事心里才能安定下来,摆了摆手,“先下去安置吧。”已经不用急于进府诊病了。

    马头一勒,他调转头。

    他回去换上素衣立即奔向忠王府去吊唁,这是惟一光明正大到忠王府去看她的机会,现在的她必定是披麻戴孝给孙抚芳守灵。

    灵堂已经摆好了,李凰熙不想让自己有片刻的清闲,到处吩咐人办事,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她父王因为摔了那一跤及母妃的骤逝终是病倒了,硬守在母妃的灵堂前不肯走,她好不容易才劝得他下去歇一会儿。

    梁晏进去灵堂的时候,上好金丝楠木的棺材已经摆在灵堂的正中,李茴做为长子已是从禁卫军赶了回来,正领着李芫与李安熙、十一郡主几个披麻戴孝地烧纸钱。

    灵前正招呼女眷的人是忠王府的大儿媳妇杜语乔,同样一身缟素哭红了眼。

    他在灵堂找了找没看到李凰熙的身影,勉强压下心中的担忧,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孙抚芳上香,没想到那天夜里是最后一次见这未来丈母娘,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孙抚芳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内宅妇人,就这样去了,颇让人感到世事无奈又无常。

    李茴做为成年长子给他回礼,一旁的世子李芫也有模有样地照着做。

    “能借一步说话吗?”梁晏朝李茴道。

    李茴看了他一眼,吩咐李芫不要调皮,记得要给男客回礼,李芫没有耍孩子脾气一一应了。

    他这方才起身引梁晏走出灵堂。

    在空旷的院子里面,他看了眼这一脸风尘仆仆偏又掩不去玉树临风样子的男子,始终谈不上有好感,淡漠道:“有何事?”

    “凰熙呢?”梁晏开门见山道,灵堂那儿毕竟人多嘴杂,他不好发问。

    李茴的脸色僵了僵,定定地看着梁晏,那一年妹妹出京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是去找梁晏的,随后近两年的光阴两人朝夕相处怕是已经产生了割舍不下的感情,而他这兄长终得渐行渐远。

    为此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争权夺利上,以致听闻孙抚芳病重也没有回来探望,想到自己收到妻子传来的消息那一刻时他有多悔恨,任由妹妹独自一人经历这样痛苦的事情,如果他在她身边至少可以与她一起承担。

    “明知母亲病重不久于人世,你可想到我妹妹会有多难过,你说你爱她,可那个时候她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李茴严声质问。

    他回府时看到李凰熙一脸木然地给孙抚芳穿上最后的寿衣,那神情比大哭还让他心惊,妹妹只看了他一眼,用着空洞的声音道:“哥,母妃走了。”

    “凰熙。”他当时难掩悲痛地抱着她。

    她却是在下一刻推开他,“哥是长子,我是长女,还得让母妃风风光光的出殡。”

    这些话理智得很,但他却知道她的心在哭,在别人触摸不到的地方大哭着,一如儿时她总是躲到角落里哭泣,不让人瞧见一般。

    此时此刻梁晏却不想去理会李茴的问题,只是沉着脸道:“这是我与凰熙的事情,告诉我她在哪?”

    “你!”李茴上前一把想要抓住梁晏的衣领,他有什么资格在忠王府里面摆出这样的面孔。

    梁晏身体向后一退,让李茴的手落空,孙抚芳的丧事正在办,他没有必要在这儿给建京的人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凰熙还说你稳重了许多,懂得为她分忧,可在我眼里,你的举动还是那般幼稚。”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有着轻蔑之意,这让李茴更加恼怒。

    “我没有时间与你在这儿磨蹭,你不说也行,我自有办法找得到她,李茴,别忘记了你已娶妻纳妾,那才应该是你的责任,为人兄长就更要有兄长的样子。”梁晏的手指着李茴的额头冷声道。

    李茴的动作一顿,眼里的光芒黯了黯,是啊,他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不再让妹妹为他而担忧了吗?却每每面对梁晏的时候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这两年多的历练都是做假的吗?

    深呼吸一口气,他正要开声,耳朵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抬眼看去,夏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小王爷,公主知道梁公子来了,正让我领着他去见。”

    梁晏轻弹了一下衣服的下摆,没有看向李茴,而是上前朝夏荷道:“走吧。”

    李茴也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带他去见公主吧。”看着梁晏的背影,终是开口道:“好好开解她一番,别看她似很坚强,其实她的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坚强。”

    梁晏的脚步依旧,似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般,只是在人看不到时他的脸色极其凝重。

    李茴甩了甩头,迈开步子又回到灵堂,父王病倒,他身为成年男丁少不得要出面主持丧事。

    李凰熙正站在窗前看着那洁白的天空,眼里一片空洞,听到身后有声响也没有回头,“你来了?”

    “凰熙,对不起,我最终没有赶得及……”梁晏看到她单薄的背影,心中一痛。

    李凰熙回头靠窗看着他,“别说这样的话,是我母妃命该如此,明明希望就在这一线,最终她还是没有等得及,你,已尽力。”

    她这个样子让他的心更痛,伸手想要触摸一下她的脸庞,她偏头避开了去,只余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耳里听到她的声音,“你不要误会,母妃的丧事还没有办完,阿晏,我还要下去吩咐下人办事,没有我的吩咐,他们办不好差事,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见面为妥……”

    梁晏艰难地收回手,努力挤出一抹笑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没有误会,只是凰熙,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承担痛苦,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有我在你的身边。”迅速而直接地伸手按住她的双肩。

    李凰熙被迫抬头看他,灿若星子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匆匆会面,在一片凄清中结束,梁晏倚在窗前看着她洁白的背影消失在新发芽的绿意中。

    孙抚芳在细雨绵绵的日子出殡,建京城的街道有不少贵族之家路祭,纸钱满地,一片凄清。

    春暖花开的季节,梁兰鸢缠着隆禧太后,“姑母,侄女儿的肚子真的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就真是丢了梁家的脸面,现在忠王妃也出殡了,求姑母下道旨意让女儿赶紧嫁给表哥以平这桩丑闻。”

    隆禧太后的身体经过了休养好了不少,只是瘦了不少的脸庞更见刻薄,双眼浑浊,整个人尖锐了不少。

    她裹紧氅衣,自从病了那一场更是怕冷,“你现在也知道丑了吗?忠王妃毕竟才死了这么些日子,哀家就下旨让你嫁进去终是有所不妥……”

    看到隆禧太后仍未松口,梁兰鸢的心里痛骂了一句,说出口却是另一番话,“都是侄女当时急于求成,父亲每每都在担忧怕姑母百年之后,李室皇族会清算我们梁家。侄女为了给父亲分忧,无法才会出此下策……”此时她摸了摸已经有所凸出的肚子,咬着唇道:“姑母担忧什么,侄女也知晓,只是忠王妃一去,不还有一个年不过三岁的十一郡主吗?她也需要母亲照顾……”她的眼睛微微抬起注视隆禧太后的脸。

    未竟的语语却是在暗示太后可以打着为十一郡主着想的幌子,下旨让她嫁进忠王府,那样世人又有何话可说?只会说隆禧太后可怜年幼的孙女无人照顾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赞扬她这婆母是在为儿媳妇着想。

    隆禧太后岂有不明白的?她的目光落在侄女儿的肚子上,说是去查这胎儿的生父是谁,其实她却是相信梁兰鸢没有偷人的,这胎儿必定是她三儿李盛基的,确实如她所说,这倒是个很好利用的借口。

    梁家必须要再出一个皇后才行,不然自己两脚一伸梁家后头也跟着玩完,当初是寄希望她能与李凰熙和睦相处才会大力培养这个孙女,哪知两人势同水火。只是这孙女儿现在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在朝堂上渐渐有了属于她的羽翼,而她垂垂老矣,再没有那魄力与精气神去压制。

    终于,在梁兰鸢期待的目光中,隆禧太后动摇了,她朝一旁侍候的太监道:“宣人进来拟旨。”

    梁兰鸢难掩脸上的笑意,磨了隆禧太后这么一段日子终于等到了佳音,眼眉一转,立即有宫人前去磨墨侍候。

    “你这一胎要生个男丁才好。”隆禧太后盯着她的肚子道。

    梁兰鸢眉开眼笑道:“侄女找稳婆来看,都说是男儿,父亲现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现在朝堂不再是梁家一言堂的地方……”

    “哼。”隆禧太后不悦地从鼻子里面发出这不屑的声音,“几只跳梁小丑而已,哀家没有放在心上,等哀家的身体康复了,就没有他们再蹦哒的机会。”

    “那是,姑母英明。”梁兰鸢拍马屁道,这是隆禧太后爱听的。

    慈宁宫的下午很是安静,鸟儿在枝头鸣叫,屋子里一片墨香,懿旨很快就拟好了,隆禧太后让人举起来给她看,正要着人拿她的印章盖下去之时,殿门口一片骚动声。

    她不悦地看过去,“是何人喧哗?”

    宫人急忙进来,跪地道:“禀太后娘娘,长乐公主携弟妹进宫。”

    她怎么来了?

    梁兰鸢瞪大眼睛看向殿门处,在这个关键时刻她是不希望李凰熙出来捣乱的,忙催促隆禧太后,“姑母,这丫头到来准没有好事,您赶紧让人赶她走才是正道……”

    李凰熙此时仍穿着那身孝服,一手牵着一个,狠厉地看向那挡道的宫女太监,李茴在前面一手一个解决挡道的人,兄妹四人就那样闯进慈宁宫的偏殿。

    隆禧太后厉声道:“哀家还没有死,你们眼里可有哀家?”

    李凰熙将弟妹二人交给李茴牵着,自己上前跪下来,抬起消瘦的小脸看向隆禧太后,眼里有着不屈不甘,与她现在头戴白花的样子相得益彰,“臣孙听了一个不好的传闻……”

    “你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传闻这般到哀家的寝宫来闹?”隆禧太后将一旁的茶盏摔落在地,厉声道。

    梁兰鸢忙给太后拍背,说着“太后息怒”的话,随之开始端起母亲的架子看向李凰熙,“大齐以孝治天下,公主这样与祖母说话实为不孝,会为天下人不齿,公主还不赶紧向太后认错,不然别人会说我忠王府的家教不好……”

    “我忠王府的家教什么时候与梁小姐有关了?”李茴冷脸看向她,“母亲仙逝,梁小姐身为亲戚这么快诋毁她?”

    梁兰鸢被李茴这么一说,脸色瞬间涨红,但想到自己已经有了赐婚懿旨在手还怕什么,遂高昂着头正要驳回去,隆禧太后就举起手来阻止她,目光落在李凰熙的身上。

    李凰熙没有看向梁兰鸢,两眼紧盯在隆禧太后的身上,“皇祖母,臣孙听闻您准备给我父王指婚,是否有此事?”

    隆禧太后的背靠在椅背上,“有如何?无又如何?”

    李凰熙冷声道:“我母妃尸骨未寒,皇祖母这么快就要赐新人进府取代她的位置,不怕天下人耻笑皇家待儿媳刻薄吗?刚刚梁表姑也说大齐以孝治天下,试问我们这些为人子女者焉能不出头为母妃讨一个公道?若是连话也不敢说那岂不是枉为人子,人女?”顿了顿,“若皇祖母没有此意,那就是臣孙冒犯了,臣孙愿领罚。”

    这是摆明了要逼迫她,隆禧太后自从权倾天下之后从来没有碰到如此大胆之事,顿时脸色铁青,身子紧绷地坐好,都怪她纵容她到这地步,为了她那母妃一再忤逆她。

    “哀家做事从来无须向人交代,凰熙,念你是哀家的孙女,也怜你丧母之痛,哀家就不计较你现在失礼的行为,速给哀家退下,不然就别怪哀家治你之罪。”

    梁兰鸢听到姑母这几句话,那提起来的心方才放下,只要姑母站在她这一边,她就什么都不怕,等进了忠王府何愁解决不掉这几个碍眼的毛孩子?

    “皇祖母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自打臣孙兄妹几个打算要进来这儿求皇祖母的公道时,就没打算能安好地离开。”李凰熙依然朗声道,“皇祖母一向自诩光明磊落,莫非连确实回答臣孙这个问题的勇气也没有,偏要遮遮掩掩的,岂不是堕了您的威名?”

    隆禧太后努力地克制胸中的怒火,这个丫头看来是铁了心要一个答案,既然她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她就成全她,“好,哀家这就让你明白,宣旨。”

    梁兰鸢赶紧看向一旁的承旨官。

    果然已经下了旨意,李凰熙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放在正事上,以期这样可以忘切母亲离去的悲伤,梁兰鸢这号人物更是她列为头等要关注的。梁晏给她传消息说梁兰鸢进宫数次,可能会在近期求得隆禧太后同意她嫁入忠王府。

    而她的到来恰到好处,此时她冷静地听着那道指婚懿旨,目光溜过梁兰鸢难掩喜色的脸,想嫁进忠王府为正妃,除非踏过她的尸体。

    “现在你还有何话好说?”隆禧太后冷声喝问。

    梁兰鸢赶紧上前假装一脸和善地去扶李凰熙,“公主就别跟你皇祖母呕气了,她一向最疼你,哪会真舍得罚你?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

    李凰熙讥嘲地看着她,“你还没有跟我父王拜堂成亲呢,现在还不是我的新母妃,这是我与皇祖母的家务事,与卿何干?”阴狠冰冷的目光溜到她的肚子上,“你若还不放手,就别怪我一时不注意弄掉你肚子里的孽种。”

    梁兰鸢看到李凰熙这道目光顿时就心惊了,她不是开玩笑的,她吓得赶紧松开搀扶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现在这胎儿是她的筹码,她不能弄掉了。

    李凰熙看着她防备的眼神,顿时大笑出声,“就这点胆量还敢嫁进忠王府当正妃?”

    她身后的兄长与弟妹也跟着笑出声来,几兄妹同心一致对外。

    李芫更是在考虑想法子弄死梁兰鸢肚子里的玩意儿,不用李凰熙跟她说,他也知道母妃是回不来了,而他本能的知道梁兰鸢若嫁进来为正妃,她生的孩子将与他拥有一样的权利,那不等同于身边的李茴。

    “姑母?”梁兰鸢退回到隆禧太后的身边。

    “你们这是在造反吗?哀家的旨意已下,她就是你们的新母妃……”

    李凰熙没有理会大怒的隆禧太后,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看向最小的十一郡主,“十一,你需要她吗?”她的手指向梁兰鸢。

    十一郡主的目光落在梁兰鸢的身上,很快就摇头,“十一不要她,她是坏女人,就是她逼死母妃,十一要打死她……”

    “皇祖母您也听到了,十一根本就不接受她做新母妃,更何况我们这几个已经长大的?这新母妃没人欢迎,您这障眼法使得不好。”李凰熙道。

    隆禧太后往后看了一眼梁兰鸢,躲什么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李凰熙哪敢做半分不利于她的事情?用屁股想也知道,偏还避开,给她使了个眼色要她接近十一郡主,看到侄女不情愿地走过去,方才看向李凰熙,“十一还小,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凰熙,你也得替她着想才行,再说你年已十七也该考虑亲事,这哪一样都要府里有个主母才可,哀家也是为了你们好。”

    李凰熙的嘴角一扯,说得真是道貌岸然,只是那颗心是黑的,“母妃临终前给十一安排了十五名贴身侍女,三名保姆嬷嬷,再加上原有乳娘三人,共有二十一人照顾她,还没算院子里的粗使侍女与仆妇。至于臣孙,那更不用忧心,臣孙要为母妃守孝三年,亲事自是不宜在此时提。”最后似妥协般道:“真要个主母也行,好歹也等我母妃逝去三年才行。”

    三年?亏她说得出口,隆禧太后冷冷一笑,梁兰鸢那肚子哪等得了那么久?况且就算她不承认,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三年后是什么光阴谁知道?

    正在祖孙俩互不相让的时候,传来梁兰鸢的痛呼声,然后就是她跌倒在地的声音。

    李凰熙正转头看过去,十一郡主就哭着冲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姐姐,我怕,她掐我,你看。”把自己的小手伸出来,那上面有着红红的掐印。

    梁兰鸢被十一郡主一推倒在地上,肚子隐隐有着疼痛传来,宫女们忙上前扶着她,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十一郡主,这丫头不过两岁多就懂得陷害她?急忙道:“我没有,十一郡主,我都还没有碰到你,你就推我在地这么没教养?这哪是皇族郡主的行事风格?”

    “未婚先孕更是品德败坏,你又有哪点世家贵女的样子?”李凰熙一面安慰妹妹,一面反唇相讥,“皇祖母,您看看,她当着您的面就敢对十一下手,背着您是不是就要对我们兄妹几个下毒?”把妹妹的小手往隆禧太后方向伸去。

    “姑母,我没有,这是她胡安乱造栽赃给我的……”梁兰鸢忙喊冤。

    “一个不满三岁的娃儿如何懂得嫁祸栽赃?”李凰熙冷哼道,“你这分明就是砌词狡辩,谁敢放心将十一交到你手上?”

    隆禧太后看到十一郡主猛掉眼泪的可怜样,这么一个小不点就会使用这等手段,她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与她一比,兰鸢是成人,这么一想她心中就有了答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梁兰鸢,真看不顺眼也别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啊,这不是摆明让人抓把柄吗?

    梁兰鸢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看了看这殿里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说辞?抱着肚子她的心中一凉。

    “皇祖母,请看在臣孙已故的母亲面上,放过十一吧,别让她落在狠心的后母手中。”李茴赶紧道。

    隆禧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李茴,这兄妹二人当真配合无间,妹妹言辞严厉,哥哥温和有礼,一个黑脸一个白脸,无非就是要逼她收回成命。

    “这不过是意外,凰熙,李茴,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害十一的性命,哀家可以给你们担保。”她笑着道。

    李凰熙也冷冷一笑,好一个狠心的祖母,他们好说歹说就是死都不松口。

    正在这时,太监又进来禀报,忠王来了。

    李盛基形容消瘦地进来,脚走路仍有些一拐一拐的,需要有人搀扶,进来即跪地问安,看了眼自己的子女,“母后,他们年幼不懂事,望您不要与他们计较。”

    隆禧太后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里一抽,中年丧妻确实是难为他了,那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竟是憔悴得让她看了心疼,忙起身走近他,伸手抚着他的脸,“三儿,你怎么这一副样子?”

    “让母后担心了。”李盛基道,“儿臣也听闻了母后有意给儿臣指婚,只是芳儿才走不久,儿臣没心思想这方面的事情,再者儿臣在芳儿临终之时向天发誓承诺余生都不再娶正妻,我的妻只有孙抚芳一个人。”

    听了这话,隆禧太后的眼中舔犊之情就散了,连三儿也要跟她作对吗?“母后那也是为了你着想……”

    “母后是不是也想要儿臣步上大哥的后尘,英年早逝?那母后尽管一意孤行吧,儿臣应了誓不能给母后送终,母后也不要怪儿臣……”李盛基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道。

    “啪”的一声,隆禧太后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居然这样威胁她,他不知道白头人送黑头人是最可悲的事情吗?

    李凰熙又趁机让十一郡主告状。

    李盛基难掩怒意地看向梁兰鸢,“这等恶妇不堪当忠王府的主母,还请母后收回成命,别逼得儿子现在就随芳儿而去。”

    李芫忙向最爱自己的父亲道:“父王,儿子不要她做母妃,她是个坏女人。”

    李盛基安抚地看了眼儿子,又转头继续看向隆禧太后。

    梁兰鸢木然地站在那儿,嘴角冷冷一笑,这是全家都在抵抗她喽,好你一座忠王府。

    “可她现在怀了你的孩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隆禧太后道。

    “为妾。”李凰熙率先道,“这样也算是遮丑了。”

    梁兰鸢怒瞪眼,她为妾?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母后,凰熙这主意不错,为妾是最妥当的。”李盛基道,看到母亲还有异议,忙又道:“等她生下孩子验过血证明是我的种后,到时可以酌情给她提位份,但是正妃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梁兰鸢气极。

    隆禧太后看着这大小齐心的样子,终叹了一口气,“就如此吧。”

    梁府的嫡小姐入忠王府为妾的消息不消一个时辰就众人知晓了。

    李凰熙坐上马车抱着十一郡主在怀,先是吩咐阿三,“去,传我命令让庄子里的姨娘与庶女们在今日晚些时候全部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