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退为进 八

筑梦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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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消息送达李凰熙所在的小县城时刚好是天色渐亮之际。

    阿三急匆匆地闯进梁晏与李凰熙下塌的院子里,婆子们忙拦住,略有声响传出,在外间值夜的夏荷忙推开门出来,一看到是阿三,不客气地道:“有什么事等主子们起了再说,别在这儿瞎嚷嚷。”

    这一路上最看不惯的就是此人,新仇加旧恨涌上心头,夏荷哪有半分好脸色。

    这小侍女不好惹,阿三岂能不知道?只是现在有要紧事不得不报,遂一把拉住夏荷的手臂,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道:“姑奶奶,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我真有急事。”

    “呸,谁是你口中的姑奶奶?”夏荷嘴角一撇地道。“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

    “谁应声那不就是谁吗?”阿三能屈能伸地讨好道,“行个方便给我如何?改天我必定好好答谢姑奶奶。”说完,将夏荷一移推门硬闯。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个时辰怎么能往里闯?

    夏荷朝那些伸头往里瞧的婆子们狠瞪一眼,这小地方的婆子就是不懂规矩,“还要规矩吗?”看她们安份退开守门,这才急忙提起裙摆追上去,好在这厮仅到了暖阁,遂一把拉住他往外面拖,小声道:“你疯了?待会儿再……”

    “嗯……啊……”

    内室传出男女交欢的声音让外头的两人都愣住了,阿三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夏荷满身的不自在,忍不住狠瞪一眼阿三,无声道:“都叫你迟些再进来的,现在看你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阿三无声地反驳,他也委屈得紧,好不好?

    都怪他忘了昨儿是长乐公主十六岁的生辰,公子特意带她到这风景优美如画的小县城里庆祝,热闹了一整天,夜里自然少不了恩爱缠绵,此时顿生尴尬。

    “凰熙……舒服吗……”

    梁晏那明显带着情欲低沉的嗓音此间响起,外头的两人觉得头顶都快要冒火了,遂不敢再留下来偷听墙角,两人一致迅速地退回到外厅,然后各自对视一眼,均一脸红透地撇开头去。

    半晌之后,阿三才将手中的纸张交给夏荷,“待主子们起来后,你赶紧呈上去……”

    “嗯。”夏荷顾不上脸红忙接过来。

    阿三这会儿完全恢复了正常,神情严肃道,“我就在屋外候着,等主子们传召。”

    夏荷是忠王府的家生奴婢,自幼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多嘴,什么时候不可以,看着阿三出去,自己守在外室,等里面一办完事她就赶紧去请示,怕耽搁会误了事。

    激情过后,空气里仍弥漫着欢好的气息,因搁着火盆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寒冷。

    李凰熙方才稍微平缓了呼息,全身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仍被梁晏压在身下细密地吻着,享受着欢好过后的余韵在身体里回荡,她的手指插到梁晏散开的黑发里轻轻抚摸着,眼里只看得到彼此。

    听到外头侍女禀报的声音,两人的动作一顿,皱眉对视一眼,此时天色才稍亮,怕是有急事?

    李凰熙忙道:“进来。”

    梁晏缓缓地自她的身上翻身下来,长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又吻了吻。

    夏荷推门而进,拔步床上厚厚的帐幔阻挡住他人偷窥的目光,听从李凰熙的指示将那封密报放在床旁边的小案几上,熟练地点亮了烛台,方才弯着腰目不斜视地退了下去。

    待门声响后又关上,李凰熙方才急不可待地一把掀开帐幔,素手一伸将密报拿进来,翻身坐了起来立即打开来看,随即脸色败坏地道:“可恶。”

    梁晏诧异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

    李凰熙搁下这句话后,立即披衣下床,全身都黏黏的相当不舒服,遂扬声让夏荷打水进来给她净身,将一旁的衣物抛给梁晏,忍不住讥讽一句,“我皇叔不是有寒精症吗?现在居然让静嫔怀上了?这老蚌生珠啊,我呀是越想越觉得可笑。”

    在前世的时候,她的皇叔直到死就只生有一女,现在居然还可能再添一孩子,这到底是喜还是忧,李凰熙自己也分辩不清,只是想到那密报上说皇帝高兴得当即就将静嫔的位份上升回妃,还大肆筹备前往天坛祭天为未出生的皇子祈福,她的心情就坏到贴地。

    梁晏倒是一脸平静地穿衣下床,看到她烦躁的样子,上前抱着她在怀里吻了吻,“不就是一个没出生的孩子,看你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

    李凰熙伸手揽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我也不是那见不得皇叔高兴的人,只是你想想啊,先莫论这孕事突然,单说就算她生的是皇子好了,从他出生登基到亲政,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大齐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孩童帝王,这中间的变数太多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痛,这消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倒是真的,所有的部署都被打乱了,再说这么多年后宫无一人有喜,现在却突然说有了?怎么想都觉得蹊跷得很。

    梁晏扶她坐到八仙桌前,伸手给她揉额头,“你呀就是爱瞎操心,若是你怀疑其中有蹊跷,那我们就派人去查,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凰熙想想也是道理,回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这才起身去净房冲洗一番,梁晏也跟在她后面前去,正好两人可以一起泡泡澡。

    这不利的消息倒是一连串而来,翌日就收到了皇帝给她的密信,之前的一些部署可能要暂后,皇帝如是说。

    李凰熙的表情阴沉地将那封信甩到一旁,她的皇叔准备收手,看来不敢再有大动作,而是夹紧尾巴准备为亲生儿谋划了,只是他那身体允许吗?

    在这场夺嫡之争里面,忠王府占上风,静王府仍不舍不弃,而梁博森就等着坐收渔利,各方都卯足了劲。

    梁晏安抚李凰熙说正打算派人去弄一份帝王的起居注,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暂无头绪的李凰熙惟有点点头,帝王即将再添皇嗣,上至隆禧太后下至百官似乎热情都不高涨,看来大家都抱有一份怀疑的心态。

    只是这话音刚落,阿三就匆匆走进来,将新收到的信件递给李凰熙,“公主,建京有信到。”

    李凰熙接过急忙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份帝王今年的起居注副本,还附有惠嫔的亲笔信,信中道欧阳静妃怀孕两个来月,可肚子看来颇大,皇上冷落静妃多时,这次的孕事传出连后宫也炸开了锅,她会再密切关注,再给公主汇报云云。

    “这个女子倒是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说回我上回打算说动她成为我在宫中的耳目,她倒是一直不接受我抛去的柳枝,现在却给我来了这样一封信,可见看到丈夫别的女人怀孕,是个女人的都坐不住。”李凰熙感叹地道,将信放在火中烧掉,凡事不能给人留下证据。

    梁晏闻言,不禁摇头笑了笑,反而将起居注拿起来仔细观察,“看来大家同样都很关注静妃肚子里的那块肉。”这真是帝王的不幸,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扫到地上了。

    这起居注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破绽,也是,当孕事传出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查侍寝的日期,但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今年八月至十月期间,皇帝只在偶然的情况下宠幸过静妃一次,如若受孕确是两个来月。

    李凰熙瞪大眼睛看向梁晏,“只有一次,我皇叔那十年八年都没开过花的命中率居然就能造出一个孩子来,真是神了。”

    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有可能让婴儿在母亲的肚子里着床的,只是皇帝的身体异于常人,要完全行房一次都极其困难啊。

    梁晏笑道:“确实是神了。”坐下提笔让人送回京去查一查欧阳静妃这半年多来接触过什么人。

    李凰熙站在他身旁看他写信,提点一句,“能在后宫出入的人可不多,除了几位重臣外就只有皇族,可别忘了这一块。”

    说完之后,她打起了个呵欠,不再看梁晏的动作,这几天她都没睡个好觉,现在静妃有孕一事自己心中渐渐有数后,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踱回内室补眠去。

    躺下睡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被人抱进怀里,她转个身在那人怀里蹭了蹭,感觉他的手伸进自己的怀中乱摸,她伸手一拍,“别闹我,让我睡一会儿。”

    梁晏闻言,低头看到她的黑眼圈,心中一疼,两臂将她抱紧了,自从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他确实不知节制要得多了点,不管如何,以静制动是上策,接下来带她再去游览一下外地风光。

    至德四年悄然到来,欧阳静妃仗着怀孕的关系,终于说服皇帝再度让她回归后位,圣旨一下,又是满朝文武侧目,隆禧太后的一再反对也没能令皇帝如往日般妥协,仿佛有了孩子,皇帝就似打了鸡血般威武起来。

    明福公主被皇帝下旨赐婚给至德二年的状元郎文远征,不过听闻公主不赞同此婚事,正在皇后的寝宫里面绝食抗议。

    收到消息的时候李凰熙正由梁晏陪同在那陡峭的天梯上走着,誓要爬上山顶一览众山小,近两年的出游让她的视野开阔,见识有所增长,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鲜活俏丽。

    此时在半山腰休息时,李凰熙看过密报,嘴角一撇道:“不过是一场水陆法会,明福怎么就看上了怀恩,还数次去白马寺纠缠于他,她也好意思?”

    听她提及久未见面的怀恩,梁晏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伸手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天气有些热,先润润喉吧。”看她正在喝水,遂道:“怀恩虽说是和尚,可人长得俊,明福公主对他有意也在情理当中。”

    李凰熙没再就这话题探讨下去,怕是怀恩这段时间也不胜其扰吧,她这个堂姐最是霸道不讲理,现在她的母妃重回后位,性子怕会更为娇蛮。

    只是在攀山时身边人的兴致不高昂,爬了好一会儿山,他也只是微笑地问她是否累了,要不要坐轿的话,她摇了摇头,他也就不再吭声,牵着她的手微凉。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连夏荷与阿三等人都感觉得到。

    天气微热,李凰熙抹了下汗水,转头朝夏荷等人吩咐道:“你们都暂退我们三丈远,不要跟得太近。”

    夏荷等人忙哗啦啦地往后退。

    梁晏问,“这是怎么了?”

    李凰熙抽出被他牵着的手转而握紧他的手臂,笑道:“我想跟你独处一会儿,不好吗?还是你不想?”

    梁晏失笑起来,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求之不得,来,我背你上去。”

    看他蹲下身来,李凰熙也没有拒绝,趴伏到他的背上由他背着登山,时不时地闹他几句倒也有乐趣,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小心眼了,只是他不说,她也就没问。

    从那高山往下看,云海似乎被踩在脚下,苍茫大地也变得极为辽阔,所有的一切与之相比都变得极为渺小。

    “啊……”

    李凰熙朝山下大喊,回音立即响起,似一唱一和般,她的笑声更见畅快,转身环住梁晏的腰,“我喜欢这里,比建京有趣得多。”

    “那我们以后还再来,好不好?”梁晏抱着她宠溺地道。

    她欣喜地点点头。

    夜里,他的需求比往日更强烈,李凰熙被折腾得惨了,好不容易挨到他终于发泄出来之后,她抬手就往他的胳膊上用力一掐表达自己的不满。当他额上的汗水滴到她洁白的肌肤上,她的身子忍不住颤粟了一下,只是双眸带着几分不悦地看着他。

    他在床上一贯都是以她的感官为依归的,虽强势却温柔,像今夜这样的情形很少见。

    心知有愧的梁晏运功按摩她的穴位,歉意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李凰熙仍是皱眉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梁晏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子抱紧她,“睡吧,你不是累了吗?”拿起一旁的簪子扔向烛火,屋子顿时就一片漆黑,今儿的月光躲进云层里没出来。

    李凰熙的眼睛仍是睁得大大地看着他,身体是疲累得想要入睡,毕竟今天爬了一整天的山,晚上又这样,但是大脑却没有休息的愿望,换言之,她半分睡意也没有。

    半晌之后,没有听到枕边人规律的呼息,梁晏低头看怀中的她,似乎仍感觉得到她两眼睁得大大地在看他,遂道:“睡不着?”那就做点别的吧,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吻了起来。

    谁知,李凰熙却一把推开他,翻身下了床点亮了烛火,拿过一旁折好的帕子抹去身上的黏腻,随即赤着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上坐到靠窗的罗汉床上,径自倒了口茶水喝了起来。

    躺在床里面的梁晏看到她这举动,无声地叹息一声,立刻也起身推开帐幔,抓起她的外衣走近她,将衣物披在她的身上,“虽说才刚入夏,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莫要着凉了。”伸手拿起她面前的茶杯摸了摸,凉得很,眉头就是一皱,“我们刚欢好过,不该喝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我让人给你送热茶来。”

    李凰熙看他准备去穿衣唤人,遂一把拉住他的手,看他一脸沉静地回头看她,不禁冷声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别跟我说没事这样的废话,阿晏,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一年多来我们朝夕相对,你有心事为何不对我直言?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猜来猜去。”

    梁晏不禁想要苦笑了,她一向敏感,什么事也不能瞒过她去,转身折回去将她抱到膝上坐好,听到她又问,“是关于怀恩吗?”

    他闻言后,身子僵了一会儿,而她那双迷人的凤眸微微一眯,他极力想要掩藏这样的心事,到底还是让她发现了。

    “你怀疑我对怀恩有情?”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她对自己的情深一片?不然也不会有此刻的亲密无间。

    “那你不高兴什么?”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阿晏,我们想要在一起一辈子就要彼此坦承信任,不然我们走不了多远。”脸色突然一红,“我连这身子都给了你,难道还不够证明我对你的情意吗?”

    这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梁晏伸手包住她的玉指,放在唇边珍重一吻,他从不怀疑她的情意,只是,只是他到底说不出口,他介怀的是从她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今天听她提及怀恩,他莫名地就觉得心如窒息一般憋得慌,没人能比他更明白怀恩那和尚所拥有的那颗凡心了。

    若她知道怀恩的心思,她还会镇定如斯吗?

    他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那耳朵处却通红起来,李凰熙瞬间福至心灵,吃惊地捧着他的脸,两眼紧盯着他道:“你不会是听不得我提到他吧?”他有小气到这种程度吗?

    被她一语中的,他的脸终于通红一片,确实是小气了,一时面子上下不来,竟将放下来,起身走回大床上,准备装困睡觉。

    李凰熙啧啧有声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然“噗”的一声笑了开来,随即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引得外间的夏荷也小声地问候了一句,她笑道:“没事,你去睡吧。”

    “还笑?”躺在床上的梁晏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很损男人的尊严好不好?

    李凰熙非但没止住,反而扑到床上,趴到他向着她的后背上,好奇地道:“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一个劲地闹他。

    被她闹得烦了,他一个翻身把她抱紧,将烛光弄熄,似从鼻子里面喷出两个字,“睡觉。”

    李凰熙仍格格地笑个不停,他堵住她的嘴吻弄起来,看她还笑?

    待两唇分开的时候,她才正经道:“小气鬼,我与怀恩光明正大的,可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关系。之所以为他抱不平说了几句,无非是明福这样对怀恩也不好,流言蜚语如戳脊梁骨似的,他到底是清修的和尚。”

    梁晏的头枕到另一只手臂上,看着那黑暗中的帐顶,“和尚也是男人。”是男人都会有冲动和七情六欲的时候,身边的小女人太不明了男人这种生物了。

    李凰熙枕着他的臂弯,同样看着黑漆漆的帐顶,“那又如何?”

    “你不明白,他对你……”他欲言又止,还是不说了。

    她挑挑眉,“你想说他对我有情?”

    “你知道?”

    这回诧异的人是他,他一直以为她不会发现,毕竟怀恩那和尚一向藏得深,还是说他不守清规戒律向她表白了?这回睡不着的人换成他,一把拉她起身面对面而坐,声音清冷道:“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困了,睡了。”这回轮到她不买账了,倒下床上就睡去。

    “凰熙?”他冷声唤了她一声。

    随他怎么唤她就是不答,这回终于明白她之前的心情了吧,她心里有些恶质地想着,吊够了他的瘾,这才正色道:“其实不过是一些朦胧情愫罢了,如你所说怀恩也是男人,他,呃,也会有想女人的时候,不过他的自制力比你强,所以这根本就不用操心。”

    哪会像他,她这一世才不过十四岁时,他就忍不住朝她出手了。

    “哼,他要想女人也不该想你。”梁晏不满地哼了一声,看来回京之后还是要找那和尚说个明白,他的女人没他的份,这是老天爷决定的。

    “不跟你说了,蛮不讲理,你若爱恼就一个人恼够去。”李凰熙拉着他一条手臂枕上,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睡去。

    她这举动让他怎么恼?黑夜里,他朝她宠溺一笑,收回手臂环紧她也闭上眼睛,她对那个花和尚没有男女之情,这比什么都强。

    怀恩啊怀恩,你注定了是单相思。

    远在建京的怀恩打了个喷嚏,惹得一旁的住持师父侧目了一眼,“着凉了?”

    怀恩双掌合十地行了一礼,“未曾,怕是远方有人念着了。”顿了顿,“这么晚了,师父找弟子有何事?”

    住持师父看了他那在烛光中显得异常英俊的脸庞,难怪那个小公主一看到他就犯了花痴,遂道:“怀恩,你自幼长在白马寺,是师父领进佛门的。公主毕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莫要招惹她,没事尽量回避,久了她没了趣味,就会淡下来。”

    怀恩道:“弟子晓得,师父尽管放心,再者公主身份尊贵,等她与驸马爷成亲后,自然不会再缠着弟子。”

    住持师父例来对于这弟子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话也谈完了,这才起身准备回禅房去,随即又转过头来道,“你娘的七七法事还是由你去做吧,她到最后还是记挂着你,唉,阿弥陀佛。”

    怀恩双掌合十还礼,亲自送师父出去,站在回廊上看着那没有月色的天空,母亲缠绵病榻到底没能撑过多少日子,最后还是带着满满的遗憾去了,想到妹妹哭成泪人儿的样子以及她那满是不顺的婚姻,他的心又揪疼在一起。

    带着孤寥倚在柱子上,他折来一片竹叶在唇间吹响,寂寞而略带尖锐的竹叶声空灵般地在小院的上空飘荡。

    一别数载,凰熙,你可好?何时才是你的归期?

    直到那片竹叶承载不住那浓浓的寂寥从中分开两瓣,他无奈地一笑,转动了手中的佛珠,呢喃的梵音将之前的寂寥孤清驱除得一干二净。

    翌日,夏荷趁梁晏不在给李凰熙奉茶之时,脸现担忧地道:“公主,您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几日,奴婢怕……”怀孕二字萦绕在舌间就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她日夜最为忧心的就是这件事,所以每每主子月事来了之后,她都会松了一口气。

    毕竟主子云英未嫁又是身在外面,这样贸然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怎么想都不妥当,无奈人微言轻,加上主子又是个惯拿主意的人,她就是大胆反对也是徒劳无功。

    李凰熙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这里若是怀了一个小人儿会是怎样一个光景?不过却知道还不是它到来的时候,“可能是这些天有些劳累了,所以迟了,夏荷,我跟你说过我现在不会有孕事的。”

    “奴婢不是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夏荷委屈地道,这两人的婚事到现在仍未明朗,哪有不担忧的理?

    “我的好夏荷,你就给我放心吧,嗯?”李凰熙笑道。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小心避孕,想来应该无事,至少她还是乐观的。无奈夏荷就是怎么都乐观不起来,这种事若回京让王妃发现或者是姜嬷嬷知晓,她会是第一个被扒皮的人。

    结果,梁晏知晓夏荷的担忧后,抱着她在怀摸了摸她的小腹,“如果真怀上了也挺好的……”这样或许就可以拐走她。

    “你是不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了?”她拿眼瞪他。

    “好了,别恼,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可能性不大。”梁晏安抚她道,他曾咨询过那白头神医关于避孕的事情,所以应是万无一失。

    在夏荷提心吊胆中,在两天后的午夜里李凰熙癸水如期而至,起身侍候公主收拾妥当后,她才大松一口气地在第二天跪在佛像前还愿,还惹得阿三讪笑不已。

    “滚。”夏荷彪悍地朝阿三怒喝。

    阿三圈着手看她,“公子做事喜滴水不漏,你以为他会没有为公主设想周全?”哪怕他渴望孩子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也不会让李凰熙的名声受到丁点的损害。

    夏荷回头看了眼阿三离去的背影,其实她也心知梁晏对李凰熙的心意。

    阿二在院外遇到阿三,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看你与公主那侍女似乎颇有缘份,要不兄弟我去替你向公主提一下?”

    “扯蛋。”阿三一把将阿二的手扯开,“滚一边去,谁会对鹌鹑一般的女人有兴趣。”

    阿二嘿嘿一笑,“有人就是死鸭子嘴硬。”临了还吹了声口哨。

    阿三气不过伸脚在他的屁股上一踢,“无聊透顶。”

    “你这手下败将想我跟我打架是不是?”阿二拉开架势,“谁怕谁啊?”

    李凰熙收到欧阳皇后产下了皇子的消息时已是盛夏时分,此时她捏着手中的密报,“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扯后腿的情况下,皇后娘娘还是如愿生下了皇子,倒让我佩服得紧。”小脸上略带兴奋又有几分不舍地道:“我们是时候要回京了。”

    一旁的梁晏知道她会这么说,表情连变也没变,“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回京后,两人又要避嫌了,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可以随意在一起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李凰熙自然感受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份失落,两人心照不宣,只有夜里的缠绵比往日更为热烈。

    就快回到建京之时,李凰熙收到了孙抚芳因染上风寒病情加重的消息,顿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梁晏的安慰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她的愁眉没有舒展过。以及此时还夹杂着隆禧太后下了三道旨意让她进宫的消息,恨不得此时插上飞翼马上回到忠王府。

    离建京还有几里路的林里,梁晏在此下马车准备错开与她一道归京的日期,临别前吻了吻她的红唇,“有事别逞强,嗯?”

    她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的时光整合了他们暗中布下的势力,所以建京若有变,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尤其她的大哥李茴这禁卫军副统领不但站稳了脚跟,私下还有了追随者,这是利好消息。

    回到忠王府时太阳已渐渐西斜,孙抚芳收到女儿的归期,早早就等候在廊下,她想第一眼就看到女儿。

    望眼欲穿地看着,她终于看到了姜嬷嬷等仆人簇拥女儿进来,瘦削的身子立即迎了上去,“凰熙。”

    “母妃。”

    李凰熙的步子加快,上前紧紧地抱住母亲,泪水早就夺眶而出。

    两母女哭了一阵,孙抚芳这才松开女儿,仔细打量她的样子,“我的凰熙长高了,这脸蛋更漂亮了,为娘都快认不出来了。”瘦骨嶙峋的手在她的脸上来回抚摸。

    “母妃,你怎么瘦得那么厉害?”李凰熙惊呼出声。

    孙抚芳咳了咳,“没大碍,来,我们母女进屋再说说话。”

    李凰熙满眼都是惊骇,父王是怎么照顾母妃的,居然让她消瘦如此,气色差到极点。

    叙过话后,她带着心中强烈的不满冲到父亲的院子里,“父王,母妃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李盛基不若李凰熙出京时那般意气风发,抬眼看了眼女儿,指了指一旁的坐椅,“坐吧。”自打皇帝有了亲生子,原本以为可以到手的皇位到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母妃是不久前染上风寒的,大夫说她上回生产曾大出血伤了根底,这回怕是……怕是不能……好了……”这几句话他说得甚是艰难,神情郁结不散。

    李凰熙“腾”的一声站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生十一时我就问过大夫,他说只要调理得当会好起来的,那会儿母妃的脸色虽说不如平日红润,可到底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来,你是怎么照顾母妃的?”

    “我……”李盛基想拿出父亲的威严,可最后还是别开头来没说出更伤父女情的话来,“凰熙,我到底还是你的父王,你这是什么态度?”看了眼女儿,很快就别开脸。

    他在心虚,李凰熙焉能看不出来,咬牙道:“如果你不是我父王,我早就不放过你了,你身为人夫真是失败透顶。”

    知道从父王的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李凰熙转身就出了书房。

    李盛基少有的没有指责女儿,气闷地打开酒瓶喝了起来,一醉方休。

    冲出父亲院子的李凰熙正要返回梧桐院,谁知半路遇上了做妇人妆扮的孙茹,只见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插着镶翠蓝宝石的金凤钗,后面跟着数名侍女,一看到她就笑着迎上来,“妹妹回来了?”

    “表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李凰熙冷笑道。

    孙茹看了眼李凰熙身边的姜嬷嬷,“嬷嬷,你跟公主说说?”

    姜嬷嬷一脸的气不过,但仍低声道:“公主,这是小王爷的侧妃。”

    “你我本就是表姐妹,现在我又是你嫂子,妹妹何必与我生疏?”孙茹立即上前套近乎,当年她阻她姻缘之事,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好在老天开眼。

    侧妃?

    李凰熙转头狠狠地剜了一眼姜嬷嬷,看到后者低垂着头到底没有当众责骂,而是看了眼孙茹,“嫂子?表姐真会说笑,我的嫂子一向只有杜家千金,你,还不够格让我叫声嫂子,让开。”

    孙茹最恨的就是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到底自己的身份低她许多,惟有一手拽过衣摆站到一旁让开主道,“不管公主认不认,我现在都是小王爷的侧室。”

    李凰熙冷笑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梧桐院内,李凰熙满脸冷气地道:“说吧。”

    姜嬷嬷没法,这才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当日李凰熙急急出京去寻梁晏,而李茴的婚事却偏在十二月时举行,那天拜了天地后,李茴喝醉了酒却入错了洞房,没与新娘子杜语乔圆房,而是意外地与孙茹睡在一块。

    第二日等众人发现时,大错已铸成,孙茹与大理寺卿的儿子的婚事自然告吹,王妃甚至狠狠地责骂了孙茹一通,孙老夫人却在这时候要忠王府给一个交代,不能让她的孙女白白给人破了身子。

    孙抚芳无奈,到底是孙家的女儿,还是给她请旨封了个侧妃,也算是对孙老夫人有个交代。

    为此事还引来了杜夫人吴氏的责难,与孙抚芳的友情也算到头了,连死也不肯听孙抚芳半句解释,直言错将女儿交托到她的手上。

    这事到头来谁也没幸福,小王爷整日在军营少有回府,不管正室还是侧室也都不去亲近,杜语乔心如死水,孙茹借机生事没个消停。

    “这么大件事为何一直瞒着我?”李凰熙一拍桌子道,这不难想象其中必有猫腻。

    “这是王妃的意思。”姜嬷嬷低头叹道。

    李凰熙怔了怔,顿时明白了母妃的用意,她知道她与怀恩与杜语乔交情甚笃,怕她横插一手害得孙茹连个名份也捞不着,干脆瞒下消息不让她知晓,等到木已成舟,再追究也没有用。

    “母妃处理此事到底糊涂。”李凰熙最后仍是道,“罢了,我去看看大嫂,等夜深了你去把许嬷嬷给我唤来,我有话要问她。”

    姜嬷嬷不敢违背,忙应声:“是。”

    与至德二年初回京时见到的杜语乔相比,现在的她身上确没有多少活力,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物,看到她眼里才有了些许亮光与活力,“公主回京了?看我都没来得及出去迎你。”

    “大嫂,难为你了。”李凰熙拉住杜语乔的手痛声道,“回头我都不知拿什么脸去见怀恩?”

    如果那一年梁晏没出事,她是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就算李茴破了孙茹的身子,她也会让她乖乖地上了大理寺卿的儿子的红轿。

    “这哪难怪你?”杜语乔苦笑道,“只怪我命薄福也薄,当初母亲去了,我也跟着她去就好了。”

    李凰熙听着这一句熟悉无比的话,猛然想起这是上一世最后见到杜语乔时她说的话,立即道:“大嫂何必说这些妄自菲薄的丧气话,大哥那儿我去给你牵线,再说当年不过是一场过失,你就当大哥被狗咬了就好。”

    杜语乔看着她这情真意切的话,还好这小姑一如当年并没有改变,这算是这场婚姻中带给她的福利。

    膳时,孙抚芳让人来唤李凰熙,李凰熙这才告辞离去。

    面对身体不好的母亲,李凰熙又能指责她什么,惟有将这回家才第一天就产生的苦涩压在舌底,打起精神劝说母亲多进一点膳食这样身体才会好的话。

    及至稍晚些时候,听了许嬷嬷那义愤填膺的话,李凰熙的怒火就立即上窜起来。

    翌日入宫见到梁兰鸢时,她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