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起少年时(五)

西南润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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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狼群包围圈已缩小一半,依稀能看清前排狼的轮廓。

    无妄有些着急,轻身一跃跳上树去,朝下伸手,道:“快些,他们要过来了。”

    苻文玉双手卡住妹妹的腰轻轻向上一送,随着苕华一声惊呼,无妄已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上树来。

    凡野兽捕食,在猎物未发觉前,他们会尽量靠近再出击,这个过程中,若猎物受惊逃跑,他们就会当机立断,立刻行动。

    苕华这一声惊呼几乎成为群狼进攻的号角,几头体格高大的狼一马当先朝树下奔来。他们的进攻速度既快,又无声息,转瞬间,对面山坡的头狼就已攻到苻文玉身后。

    苻文玉看着苕华被拉上树。黑暗里,他见妹妹嘴巴圆张,也感觉到身后异样,一回头已与一头张牙舞爪的恶狼四目相对,此时拔剑已是不及,无奈之际正准备合身扑上,却听得背后一阵疾风。

    原来无妄在树上见苻文玉毫无准备地被袭击,纵身跃下,趁下沉之势飞起一脚,正中那狼前额。苻文玉趁机拔出腰间宝剑横劈,那狼顿时身首异处。

    此时,群狼已至,将两个少年围在垓心。无妄与文玉背靠大树,互为犄角。

    狼群见同伴毙命,知道对手不弱,所以并不着急进攻,各个低头呲牙,缓步向前移动,包围圈越来越小。

    无妄心知此时动手,就凭他们二人绝无胜算。葬身狼腹事小,重要的是他身负锦囊,干系重大,绝不能此时就死。为今之计只能上树去,暂避狼群锋芒,再想办法退敌。

    想到这,他便以极低的声音问向苻文玉:“苻兄可曾学过轻身功夫?”

    苻文玉正自全身贯注竟是没有听清,大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这一声不得了,群狼站直身子,微向后蹲,正是攻击的姿势。

    无妄心道不好,便拉住苻文玉腰带向上急跃。

    无妄毕竟年纪尚小,气力未足,负重之下,轻身功夫大打折扣,两人窜到离树桠三尺左右的时候,这一跃的劲势便没了。

    眼看群狼已冲到树下,两人就要掉进狼口。

    苻文玉不知何时,已掏出靴中匕首,看也没看,反手扎在树干之上。另一只手抓住无妄前襟,“嗬”地一声闷叫,将他甩上树去。

    待无妄看清形势,却见苻文玉一手抓住匕首以为支撑,双脚不停躲避群狼的跳跃攻击。

    那匕首乃是在空手反手扎上树干,不慎牢固,哪里禁得住苻文玉左右晃动。

    群狼见苻文玉摇摇欲坠,愈加兴奋,竟有几只先跳上树干,再借势跃上,企图叼住苻文玉将他拽下来。

    苕华直急得大呼小叫却毫无办法。无妄再管不了许多,伸手解下腰带,使出一招飞猱手,那腰带直直飞向苻文玉。

    南山祖师文武全才,诸般兵器尽皆精通。这飞猱手便是他自创的软兵器招式。

    此招式出手时平淡无奇,怪就怪在兵器末端可由发招的力度不同而改变方向。只见腰带擦过苻文玉腰侧,无妄向回一扽,腰带便顺着苻文玉腰身缠了两圈。

    那苻文玉也是个机警之人,见腰带飞过,一把抓住。二人两下里使力,将苻文玉拉回树上。饶是行动迅捷,文玉的衣襟仍是被狼扯掉一大块。

    苕华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四肢颤抖。

    无妄忙伸手拉住她,道:“你可别再掉下去,那可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苕华明知无妄话里暗含嘲讽,却没心情与他作口舌之争,紧紧抱住树干,生怕一不留神真的掉下去。

    文玉深吸两口气,缓过劲儿来接口道:“暂时算是安全了,却不知群狼何时才能退去。”

    无妄看看天上被乌云笼罩若隐若现的圆月,皱起眉头:“狼是极有耐心的。碰到猎物就不会轻易放弃。等他们自己退去,怕是难了!咱们暂且在树上歇息一下,养足精神,再图其他。”

    说罢解下水囊,掏出胡饼分给兄妹二人。

    兄妹俩也无他法,奔波一天,已是又困又乏,胡乱吃了两口便在树桠上睡了过去。

    无妄担心苕华睡着后掉下树去,便用腰带将她绑在树上,自己往高处爬了爬,另选树桠睡下了。

    睡到中夜,无妄只听得耳边传来“呜、呜、呜”的悲鸣之声。

    朝下一看,只见狼群三五成群,或坐或卧围在树下,狼首朝向空中圆月,声声嚎叫。原来不知何时,天上乌云已被吹散,一轮满月遥挂半空。

    “人道月圆狼嚎,果不其然!”此时,文玉也被狼嚎惊醒,犹自感叹,他见无妄没有接口,又道:“你看这狼群,看似凌乱,实是最懂兵法的。此处山谷,地势低俯。群狼隐蔽在山坡之上,只需守住两端隘口,待得猎物进谷,便成四面合围之势。”

    无妄仔细观察,确如文玉所说,心中也颇有感悟,道:“狼是极聪明的。若论体型、力量,狼皆不如其他野兽。但他们自知不足便成群行动,相互配合、共享战果。听说,他们捕得猎物,会让狼群中的老弱病残先吃,撤退时也会把老弱病残放置于队伍中间。”

    “照这样说,狼岂不是比人还要有情有义?”苕华不知何时醒了,听到无妄的话便接口问道。

    都说童言无忌,苕华一语勾出了个难题。

    苻文玉陷入沉思,喃喃自语:“狼群照顾弱小,确是算得上有情有义,甚至比人还强些。可是,狼吃人,吃家畜,有许多村庄受到狼群的袭击,牛羊四散,家破人亡,这可是有情有义么?到底什么是情,什么又是义呢?”文玉竟想的痴了!

    苕华见哥哥这般模样,知道他呆病又犯了,不禁着急,道:“文玉哥哥,你这会儿就不要研究什么情啊义啊的了,天都快亮了,这狼不走,咱们怕是要困死到树上了。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文玉也被自己逗得笑了:“妹妹所说极是,是我不分轻重了。若是弓箭在身,莫说是狼群,就是猛虎也可斗上一斗,只是此刻,你我身无长物,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无妄听文玉如此说,若有所思地摸摸口袋,内里还有几十枚铜钱,虽不及自己常用弹子趁手,却也勉强使得,只是重量轻些,不足以对狼造成致命伤害。

    文玉见无妄沉思,忙问道:“无妄兄弟可是有办法了?”

    无妄掏出几枚铜钱,摇了摇头:“这个倒可以当作武器,只是太轻些,还不足以退敌!”

    三人颇为些失望,低头不语。片刻,苕华猛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有了!”

    只见她从颈项里摘下一串项链,递到无妄跟前,道:“这个可够分量么?”

    无妄伸手接过,定睛一看,那项链由十几颗玉石圆珠串起,每颗珠子都有拇指指腹大小,晶莹剔透,拿在手里甚有分量,高兴地笑道:“够了,还趁手的很呢!只是,你这么小的女孩儿,脖子里挂着这个不嫌重么?是不是怕被偷,才整日价挂着?”

    无妄问罢,哈哈大笑。

    “谁小了?重不重的,你管的着么?”

    本来苕华见无妄两次奋不顾身地救哥哥,差不多就要原谅他打死乌鸦的错误了,岂知,刚给了点好脸色他就敢来调笑自己,十分气恼,伸手要打无妄,却忘记自己还缠在树上,一个不稳,差点翻下去。

    苻文玉忙扶住妹妹,朝无妄道:“你别逗她了,咱们赶快击退狼群要紧。”

    无妄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是了,我高兴得过头了!”

    他将项链绳子扯断,把珠子捏在手里正准备攻击,却被苻文玉拉住。

    “擒贼先擒王,我们珠子少,狼却多。咱们拣那领头的狼攻击,只怕其他的也就退了。”

    无妄听文玉如此说,点头称是:“珠子打狼头,保管它脑浆迸裂。若群狼还是不退,用我口袋里的铜钱打狼眼便是。”

    树下狼群似乎知道树上猎物要动起来,围着大树晃来晃去,不时用前爪扒挠树干。

    无妄瞅准时机,反手捏住玉珠,暗自运劲,“嗤”地一声,玉珠闪着亮光划破暗夜,直没入一匹狼的额头。那狼体格极大,不意间轰然倒地,吓得群狼原地一哆嗦。

    趁着狼群愣神之际,无妄接二连三射出玉珠,顷刻间,围在树下的几只狼无一幸免,全部毙命!

    狼群短时间里遭此变故,已乱了阵脚,再没有一匹狼敢上前一步。

    文玉见时机成熟,大喝一声跃下树去,横批直刺。转眼间,又有几匹狼中剑倒地。还有那试图反击的狼也被无妄用玉珠打倒。

    人狼大战进行到此时,群狼已无心恋战,只听一声哀嚎,群狼得了命令一般,转身便跑,没几下便隐入树林,不见了踪影。

    苕华在树上看得真切,她见群狼退去,大声拍手叫好。

    无妄解下缠在她身上的腰带,扶着她跳下树来与文玉聚在一处。

    “群狼狡诈,咱们赶紧出谷要紧!”苻文玉用袖口抹掉脸上的血渍,又道:“不知咱们的马现在何处,可还唤得回来!”

    无妄心道不好,口中打起呼哨。三人等了半晌,果真只有不四应声而来。

    无妄拉过不四察看,只见它身上布满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流血不止,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斗。

    原来狼群围困三人的同时,还分出小股队伍围攻了他们的马。不四力战得脱,兄妹俩的马却已葬身狼腹。

    经此一役,苕华对不四的印象有了彻底的改观,上前抱住马颈,抚摸着它的黑眼圈,泪眼婆娑,道:“马儿马儿,对不起,原是我说错了,我不该说你是残疾马!你是最英勇的好马!”

    不四知道女孩儿夸它,用自己的大长嘴使劲蹭着苕华脸颊,喉咙里竟发出“嗯、嗯”的撒娇声。

    文玉与无妄看得哑然失笑,内心却温暖无比。三人一马劫后余生,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文玉从包袱中拿出白药,将药粉撒在不四各处伤口之上,道:“这白药叫做雪花散,乃是我师父秘制,治疗外伤有奇效。无妄兄弟不要担心,你的马不会有事的。”

    正如文玉所说,果真药到血止。无妄感激地点点头,道:“咱们三人只剩一匹伤马,恐怕不能赶路了,先出谷去,在前面找个市镇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