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叮当长大(1)

天下归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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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3章 叮当长大(1)

    司空昱和耶律靖南都默然。

    太史阑眉头一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和司空昱漂流海上时,司空昱曾经有次无意中哼催眠曲给她听,语调特异,当时她就怀疑那是西番的歌谣,曾经闪念要调查,只是后来事情繁多,也便忘记了。

    “本来调查到这里,只能感觉出司空兄的身世似乎有点蹊跷,还联想不到耶律家族去,但西番两字给了我灵感,西番同样接壤东堂,而司空家也是东堂的豪贵家族,有没有可能,这也是西番的细作潜伏之计?能制定这样的计划,能把人安排到司空家这样的大家族,很明显出手的对方必须也有一定实力和地位,是西番的世家大族,甚至可能有皇室插手。”容楚笑了笑,“这样就简单了,查司空兄前往悟神山的那段时期,西番有哪家世家大族夭折或者失踪了孩子,这个孩子应该不是嫡子,大家族的嫡子有更重要的地位和责任,这个孩子还应该从小有些特殊,否则不足以被选中,送到重视天授者的东堂去做潜伏细作。”

    司空昱神色黯然,看了耶律靖南一眼,耶律靖南神色没什么变化,冷笑一声。

    “不对,”太史阑忽然道,“这不是出生即换走,这是七岁学艺时才换。之前孩子长到七岁,府中人应该早已熟悉他的容貌,就算去悟神山学了几年,也该有点原来影子,相貌发生变化,司空府的人难道都发现不了?”

    “所以我又查了一下,发现司空世子,或者说,七岁之前的那位司空昱,幼年时长年生病,很少见人,连他的父亲都很少见他。四岁的时候他姨娘去世,更加没人注意他。直到六岁时一场大病,病得快死了,府中已经在准备棺材,他却又奇迹般地突然好了。好了之后,就有了一些天授之能,因此被长庆郡王看中,直接过继到了正室夫人名下。之后不久,就送他去了悟神山。”

    太史阑推算了一下,恍然道:“司空府中那位西番姨娘一直在配合西番,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藏着,不让太多人看见。或者她那亲生儿子早就被西番这边下了毒,控制了她,然后他六岁的那场大病,或者是病了被转移走,或者是死了,然后换了司空昱。一个长期不露面,又生了大病的孩子,容貌有所改变是正常的,何况众人本就对他印象不深,等到几年悟神山学艺回来,他那张脸长成什么样,众人早已习惯。”

    “然也。”

    “为什么要等到六七岁再换?”

    “因为他必须对家族留存感情。”耶律靖南忽然接口,“如果婴儿时期就换过去,一方面我们不能确定他的天授之能,另一方面,他自幼在司空府长大,以司空府为家,对司空府自然有感情,到时候我们忽然冒出去,说是他的真正亲人,他如何肯信?就算信了,他也不可能对我们产生感情,又如何肯为我们冒险,背叛养他的亲人?”

    太史阑默然,不得不承认,耶律靖南号称西番最狡猾的人,确实有道理。

    “如此明显的线索,一查便查到了耶律府曾经夭折一个六岁的孩子,连同那孩子的母亲也失踪。再联想到耶律大帅素来机灵多智的风格,自然能猜得到。”容楚笑了笑,“耶律大帅那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吧?真是难能。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司空兄明显给封住了记忆,近期才解开,但他的记忆中,却又留存了往昔的片段念念不忘。耶律兄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怎么做到的,自然是我的独门秘术,这个似乎不必告诉你。”耶律靖南傲然道,“封闭记忆,是为了他的安全,可以更加一门心思在早年为司空家出力,争取皇帝的宠爱和在司空家的地位;留下片段,是为了提醒他真正的身世,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心结,那些记忆在他心中极其珍贵,时刻存在,那么当我们出现,和他说明真相时,他会很快接受,并且会欣喜若狂——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直魂牵梦萦的东西。”

    太史阑冷哼一声。

    此刻终于明白了司空昱的恍惚和混乱何来。有人用一种类似催眠的办法,在他的记忆中植入了对西番耶律家族的片段记忆,很可能那记忆还是经过篡改的,那记忆里有女神一般完美的母亲,还有男神一般伟大的哥哥,那是他真正的亲人,一经召唤,往事纷至沓来。

    太史阑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很难想象直肠子的西番人中,也有人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只是可惜了司空昱,白白要受这一番催心磨折。过往亲人不是亲人,现有亲人逼他背叛,他夹在家国亲情之间,该如何自处?

    再看耶律靖南,神态自若,甚至还有几分得意之色,毫无愧疚不安。她心中不禁怒火升起。想起和司空昱初识时,那夜墙头面对神工弩,他以身相代,昏迷中犹自呼唤娘亲,那是他记忆中最为美丽温柔,代表人间一切美德的典范,他的南齐的完美的母亲。他为此远赴南齐,寻找记忆中的幻象,在重伤濒死的一霎,犹自眷恋着她的幻影。

    天授大比他神智恍惚,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当时已经得知了身世,并且接到了诛杀她的命令?他在和她的最后一比中忽然发狂,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而那只簪子,是他母亲的物品,耶律靖南想控制他,却又不能完全放心他,定然也在他身上下了禁制,那只簪子,就是一个引子。

    他在“杀她”的命令和“不杀!”的内心之中辗转,如何不痛苦?甚至他身受的是双重压迫——无论是西番还是东堂,都一定对他下过“杀掉太史阑”的命令。

    当初海姑奶奶的船上,他拔枪相对,事后她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是不是当时其实也不是误会,在最初举枪那一霎,他的目标真的是她?

    然而最终枪口一偏,击落的是她身后的刺客。

    太史阑转眼看了看司空昱,他脸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漠然。但太史阑知道,除非天生心志坚毅的人,否则一切的漠然,都不过是痛到极处的麻木。

    表情空白,往往是因为心事太复杂难以言说,甚至难以面对。

    他摆出拒绝的面具,却已经先拒绝了他自己。

    太史阑目光落在他领口处,他一番动作过剧,领口微微歪斜,露出锁骨处一点淡淡的白痕,太史阑忽然想起两次在他身上看见过鞭痕,当时就曾怀疑过,玉堂金马的司空世子,怎么会有这样耻辱的伤痕,现在想来,这想必是他幼时,耶律家族给他的纪念。

    所以,他记忆中的好哥哥,未必是好哥哥。

    他记忆中的完美母亲,也未必是好母亲。

    他所恋恋不忘的,是假的;他记忆中美好的,是苦的;他全心依附的,是错的;他最后选择的,是冷的。

    “你将得到你未曾想得到的,你将去做你从来不愿做的,你将失去你不愿失去的,你将离开你命定离开的。”

    命运待他太残酷。

    “昨天的所谓刺客,其实就是耶律靖南吧?甚至康王来的那一天,站在他另一侧的高大男子,也是他是不是?”容楚道,“你留下,也是他做的局。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康王自己都不知道,他也不过是做了耶律靖南的棋子,耶律靖南号称保护他,其实不过是为了将司空世子送进总督府,好里应外合杀了太史而已。”

    满月宴的真正杀手,并不在康王和东堂为太史阑准备的礼物之毒,而是耶律靖南为太史阑准备的司空昱杀手。

    “昨晚耶律靖南来找司空昱,恰巧我们不在府,你们起了争执,被府中护卫发现,司空世子装作出手驱走刺客,实则是为了掩护哥哥离开。”

    “但司空世子自己也没想到,其实你哥哥没有走。自然也没想到,其实昨晚你哥哥带进府的不止一个杀手。”容楚淡淡地道,“他没走,干脆就隐藏在你房内,我府中很多房间都有夹层的,你心事重重不在意,他却发现了。而另一个擅长潜隐和龟息之术的刺客,则藏在府中暖阁下。想必你之前已经打算不再帮你哥哥,想要离开,你哥哥知道你要离开,将计就计。他算出你只要告辞,我们两人必定要宴请你送行,或者你昨夜驱赶刺客出力,我们按道理也应该请你,这时节我府中适合请客的地方,就在前院的暖阁。耶律靖南命那个刺客躲藏在那里,自己躲藏在你的房间,这样我府中搜索刺客时,也不会去搜刚刚出力杀敌的你的屋子。”

    司空昱和耶律靖南不说话,在容楚这样多智近妖,只凭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所有事实全部准确推断的人面前,否认也没有必要。

    “而你,以为耶律靖南当时真的走了,今夜不过是贼心不死,去而复返刺杀。你担心他带了更多杀手埋伏在暖阁,怕太史阑中招,干脆带太史阑直奔你自己的卧室。想着你的屋子,你哥哥总不会设下埋伏,只要太史阑争取了最初的时间,等她护卫追到,她就完全安全了,你也没想到,你哥哥竟然就藏在你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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